王七的尸身被安置在中堂。
陈鸣跟着仆人走进去,还没进门,就见王家老爷子已在门口等候。
老爷子面容憔悴,眼窝凹陷,见了陈鸣,立刻拱手道:“您就是陈法师?多谢援手之恩!若非法师,我儿就成了孤魂野鬼!”
陈鸣微微回礼,说道:“王老爷节哀顺变。”
“诶——”
“法师请,我备了些薄酒,略表寸心。”
“请!”
他并非贪杯之人,只是听引路仆从说起,王家五少爷王朗昨夜亲眼目睹恶徒行凶,当场吓得昏死过去,至今未醒。
酒过三巡,王老爷又唤家仆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五两的大银锭,。
陈鸣毫不客气的将银子收下。
王老爷开口:“敢问法师可会岐黄之术?”
“我儿王朗,昨夜受了惊吓,至今都未曾醒来,请来的郎中都束手无策。”
陈鸣点点头,“带路吧。”
受惊,昏睡不醒,一般都是魂不附体,也就是丢了三魂七魄。
喊魂这事情土地在行!
王老爷面色一喜,便引着陈鸣去看王朗。
想来眼前的法师既然能渡人入阴间,想必这凡间疾病肯定手到擒来。
陈鸣随王老爷来到房门前,忽觉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他脚步一顿,心中已然明了。
这般森然鬼气,床上之人恐怕凶多吉少。
推门而入,果然瞧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飘在床头,正茫然望着床榻上自己的躯壳。那具身体面色青白,胸口不见起伏。
王老爷似乎也察觉到什么,连忙上前,探了探王朗鼻息,结果……
“啊——”
王老爷惊呼出声。
“我儿——”
老爷子气机逆乱,心神失守,整个人直挺挺往后倒。
“老爷——”
一旁的仆人赶紧扶住王老爷子,陈鸣挥挥手,示意送老爷子下去休息。
房间内就剩下陈鸣一人。
“出来吧!”陈鸣往王朗鬼魂方向招手。
“您就是送七弟回来的法师?”王朗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陈鸣淡淡道:“你已经死了,需要赶紧去投胎,否则魂飞魄留,贻害无穷。”
“我问你,那凶人的左眼下是不是还有一颗美人痣?”
王朗眼神闪过一丝惊惧,低声答道:“是。”
陈鸣点点头,将刚收的白银取出,轻轻放在桌上。
王老爷子年事已高,如今连失两子,家道中落只是迟早的事。
这钱就当是给王朗指认画皮鬼的报酬吧。
……
王宅外。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墨山?”张伯抹了抹嘴上的油腻,心满意足地问道。
陈鸣神色沉稳,淡淡道:“不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处理。”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在《机缘笈》首页挂了三年的画皮鬼竟出现在蓟县,他可不能错失良机。
“可李捕头说……”张伯语气有些犹豫。他年轻时当过镖师,老了回到墨山,后来经李向文介绍他进了衙门养老。
这次出门前,李捕头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按时回去,否则……
陈鸣笑了笑,语气轻松:“放心,我姐夫顶得住。”
“咱们先去衙门。”
张伯一听,立刻应声:“好嘞!”
“驾——”
“砰——”
县令看着桌上的悬赏告示,脸上满是质疑,“小法师有降服妖人的法子?”
如此翩翩少年,背着把桃木剑就当自己真是奇人异士了?
“小法师,我这可是要那妖人的头颅才能领赏!”
“无妨。”
听到陈鸣不要定钱,也不要酒席,县令接着问道:“小法师需要什么?”
“我想去书斋看看!”
县令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来人,带这位小法师去书斋!”
很快,夜巡郎就领着陈鸣来到了思源书斋。
“你们回去吧。”
见陈鸣示下,一众夜巡郎,转眼间就跑没了踪影。
陈鸣之所以来这,是因为他自《机缘笈》中得到一张追踪符,只需要少许受害者的血,就能找到那施暴者所在。
原本陈鸣还想去县衙殓房看看,却被告知,尸体烧了!
“吱呀——”
陈鸣推开院门,嗅着淡淡的血腥味找到书生遇害房间。
自笈囊中掏出一枚黄符,折成纸鹤,在地上沾了些已凝结成块的血渍。
随后掐诀念咒,纸鹤便像有了生命一样,扇着翅膀,飞出房门。
陈鸣紧跟其后。
入夜。
天昏地暗。
荒郊野岭,四顾苍茫,只剩下陈鸣一人,耳畔唯有茅草在风中“簌簌“低语,如亡魂絮絮叨叨的呓语。
纸鹤就这么飞呀飞呀,最后化作一道灵光,消失在眼前的一座废弃村落。
找到你了!
陈鸣进了村落,找了个勉强能遮风避雨的宅子。
火堆烧的噼啪作响,外面则是阴风怒号。
偶尔钻进来的夜风,把火苗拨弄的左摇右摆。
陈鸣的笈囊中有三张五雷符,这是他压箱底的宝物。
就算画皮鬼再强,也遭不住一张雷符。
但他却并不想用,毕竟雷符稀有,不比其他。而且听说这画皮鬼能力一般,只会些耍弄邪风的小把戏,仗着噬血模样吓唬夜巡郎。
要是那群夜巡郎胆子再大些,画皮鬼早就授首。
他助吊死鬼缢红投胎转世,获得剪纸术,这时候正好拿来用用,试试效果!
丸子头,三角眼,没有鼻子和小嘴,一身盔甲,手持长枪,身上镂刻了几道符文。
直至陈鸣将从仵作那里要的白纸全都剪完,可四周依旧没有动静。
陈鸣也只好抱着桃木剑,靠在角落,短暂休憩。
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一丝动静。
“什么人?”
陈鸣立刻惊醒,右手拿着桃木剑。
门外不见回应,只听到一声惊呼。
陈鸣皱眉喝道:“出来。”
门外漆黑的深处,慢慢走进来一个拿着包袱的妇人。
他松了口气,把女人唤了进来。
借着火光,陈鸣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身姿婀娜,皮肤白皙,面容姣好,最重要的是左眼眼睑下有一颗美人痣。
陈鸣放下桃木剑,看着妇人,“你一个妇人,三更半夜来此,不怕遇到什么鬼怪?”
妇人对陈鸣盈盈一拜,说道:“妾身乃蓟县何家的女儿,父亲逼迫我嫁给一个丑陋的商人,我不愿意,就跑了出来,为了躲避家仆的追寻,我躲进山间,却不想又迷了路……所幸遇到了郎君。”
“这荒山野岭的,哪来什么鬼怪?“妇人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凑近一步,“再说郎君这般俊朗...”
“我说的是你。“陈鸣冷声打断。
妇人身形一滞,旋即旋身展袖。罗裙翻飞间暗香浮动,雪白颈后一道细密缝线若隐若现。
“小郎君——“她忽然贴面呵气,“你见过...会喘热气的恶鬼么?“
“你食人心窍之时,也是这般矫揉造作么?”
夜色愈加深沉。
薪柴即将燃尽,只剩下丁点微弱的火舌,火光照得房内隐隐绰绰。
“你再不动手,那我可要动手了!”
画皮鬼见陈鸣一口道破自己身份,心中有些惊疑不定,转身想要离去。
陈鸣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新剪的纸人,指尖在纸人眉心一点,低声念道:“太阴化形,纸马风轮,急急如律令!“
只见那纸人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飞出窗外。
纸人遇风便长,转瞬间化作一名白甲士卒。月光下,纸人表面泛起金属光泽,关节处却仍可见细微的纸纹褶皱。
片刻功夫,就听到画皮鬼的怒吼。
陈鸣走出房门,月光如水。
不远处,六位白甲士卒正在和一只高约一丈,青面獠牙的画皮鬼缠斗。
白甲士卒身高不过六尺,身披纸甲,面容苍白,手持长枪,正与画皮鬼斗的你来我往。
画皮鬼挥爪击飞两个纸人,发出“咔嚓”的撕裂声。
白甲士卒身上被掏了个大窟窿,可对方却不受影响,依旧挥舞着长枪。
画皮鬼哪里见过这阵势,任它鬼爪锋利,可白甲士卒悍不畏死。
很快,画皮鬼原本厚实坚韧的皮肤就被戳出了好几个血窟窿。
画皮鬼眼看情形不妙,神情开始急躁,开始念念有词,挥动双手。
“吼——”
一时间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可白甲士卒早有准备,锋利的长枪插入地名,硬是没被狂风吹动半分,到是陈鸣被风吹的有些睁不开眼。
画皮鬼见状,跳上枯树,转身欲逃,却不知道,这一下子就把后背让给了白甲士卒。
“咻——”
“咻——”
几根长枪就如同箭矢一般飞向画皮鬼,将其扎了一个透心凉,“扑通”一声,从树上坠落。
溅起灰尘阵阵。
画皮鬼覆灭,几位白甲士卒也随之化为片片碎纸,消散在夜空。
陈鸣慢慢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