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恍惚

此外。

陆暮深吸了一口气。

想到这数十年连发簪都买不起,也就没有送过老婆子什么,心里有愧。

这孙土旺送的发簪,还真是恰到好处。

这份礼不算重,情义还是有的。

陆暮看了看随着孙土旺的马车停下,身后张勇山乘坐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马车上,就有着他的儿子张朝贵,以及张朝贵的一名适龄女儿。

陆暮没有认真看过,这前来联姻的将来儿媳,长相如何,只是心里感慨。

曾几何时……

穿越前的听说过的一句“老许要老婆不要”让人充满遐想。

这等好事,竟然要落到自家儿子身上了。

张家也还是有些钱财的,毕竟张勇山当了多年的火长,哪怕是十人一火也是军官。

这年头,只要是个官,就有的是办法攒钱,哪怕是寻常的府兵,犹如陈立身。

凭借着三两军功,也能够得到田宅发家。

何况是张勇山,不仅在县城住起了府邸,还养起了马倌,那价值几千文的狼牙刀,还有马匹,说送就送了。

那张朝贵,甚至还能去得起青楼!

当然,如今降职除名,张勇山已经没有了底气,方才要依仗自己。

把人情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不惜联姻。

以他二十芳龄的孙女,和陆暮的大儿子陆家海联姻,哪怕陆家海有过一个媳妇,还有女儿。

“哒!哒哒!”

前方就有人原本在耕田,往这边看了看,然后快步走来。

“老陆,是你吗?!”

“真的是你?”

走进一看,可不就是老张头,他已经很老了,毕竟七十古来稀,也不是谁人都和陆暮一样养生。

看着陆暮如今模样,他都不敢认,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是我。”陆暮笑着迎了上去,口里说着:“老张头,我回来了,我家小没事吧,你最近可还好?”

“真……真的是你,你回来就好,还好,都还好,不过,你去县城的这两年多,可发生了不少事!”老张头仍然还是话痨般。

“你不知道啊,主家出事了,那主家读书的大儿,好不容易考过了童试,却被匪寇打死了!”

陆暮一愣,忙问道:“真的?他做什么了?”

“得罪人了呗!”

老张头走过来,啧啧的看了一眼马车,多少年没坐过了,嘴上嘀咕着老陆这把年纪了,竟然还有这派头,真是气派!转头口里说道:

“还记得徭役吧,正是此时,两年前,主家逼迫一户佃农的一个壮年当徭役,嘿!一听说徭役,别人跑到了山上,当了匪寇。”

“最近回来过,打死了主家大儿……”

一声长叹。

陆暮还记得,当初那赵家的大儿去考科举,回来还没放榜,就杀猪祭祀来着。

自己还因为老张,喝上了一口肉汤。

这地主也是想要出头,想要跻身权贵,田地佃农的粮食换钱,大多都用来培养子嗣读书科举。

现如今,他考过童试却被打死,赵春生这么多年的心血,都付诸东流。

没有了读书郎,这灾年又乱了,又匪寇杀人了,赵家已经有了没落的苗头了。

这灾年流民为了活着,或许会为了一口饭,卖身当依附民佃农,极少数落草为寇。

但是逼迫当徭役,明知道是苦徭。

自知有去无回,一些看不到希望的依附民佃农,几乎都会落草为寇吧。

陆暮当初也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他拼了一把,这命运落到了别人身上。

另外。

在老张头的八卦细说下,陆暮还知道了,最近这附近的地主,都组织家兵部曲剿匪。

即便不是当地的豪强,只是这一带的地主,也能组织不少人,从中听闻了,老婆子的便宜大哥陈立身也在其中。

“啪嗒!啪嗒!”

身后的马车,张勇山和他小儿子张朝贵,都从马车下来。

“大哥!”

“我勇山啊!”

“大伯?”

张勇山听闻了陆暮称呼对方老张头,就多看了几眼,即便老了,还是能够从那皱纹之间的轮廓看出来,这就是他的宗亲堂大哥!

张朝贵小时候溺水,更是被老张头从水里捞起来。

一阵恍惚。

老张头知道这人情没有了往来,许多人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

狠狠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张勇山来看自己,茫然的看向陆暮询问。

见陆暮点了点头,这才心情复杂又意外的走了过去。

陆暮笑了笑,没理会他们这宗亲堂兄弟叙旧。

此外。

这已经是属于赵家的田地范畴,即便还需要再走一段路,才到陆暮家中。

但是距离那赵家,却是不远。

早在有马车到来。

就有门丁知会了赵春生。

赵春生一听,乘坐的是马车岂会是常人?

当即和他的发妻胡芳出来看看。

很快就来到了马车旁,先是问起了马倌,也就是孙土旺。

这主家即便降级除名,孙土旺还是昂头挺胸的介绍着,自家主子可是府兵火长!

闻言,赵春生即便是当地的地主也心里一紧。

这年头能够当上府兵的,那都是武夫,能当上军官的,更是招惹不得。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

地主没有跻身权贵,也同样是民,见到军官哪有不怕的。

“那是!”

“是老陆?”

“不像!”

“老陆哪有这么年轻,难道真是他?”赵春生看到了陆暮,顿时惊讶万分。

同时陆暮也看到了他,微微一愣,两年多过去,这赵春生五十多岁竟然头发花白了?

看来他大儿被匪寇打死,对他的打击很大。

真的是老陆,两年多前退佃的老陆,他当上府兵回来了吗?赵春生和胡芳对视一眼。

再看去。

如今。

陆暮一改往日,宛若两人,那穿了数十年的耕田破衣服,已经换了。

原本短了四五寸,露出脚踝的裤子,也换了,要不是扎头发的头巾,那是赵春生撮合陆暮和淑芬成亲的时候,送给他的,还没有换。

恐怕都认不出此时,看似仅有五十岁般硬朗,且有了武人的体魄气势的陆暮。

“老陆,真的是你?”赵春生惊讶的走来,口里说着:“你这是从县城回来了?”

“是的,陆某回来了。”陆暮点了点头。

赵春生一愣。

换作以往,陆暮见到他们,如何也称呼一声老爷,夫人。

如今,这也不是平视。

因为武人体魄,又年轻了许多,显得人都高了,仿佛在俯视。

仍然是自称陆某,让他们脸色难堪,旋即就堆起了笑。

心里明白,已经不能把陆暮当做当初那个佃农、曾经那个垂垂老矣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