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盯着那封邮件，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屏幕上的条件读起来像某种古怪的契约：
“诚邀林默先生拍摄沈园建筑照片，为期两周，酬金五万元。条件：必须独自前来；必须住指定房间；夜间十点后不得离开房间；不得移动宅内任何物品...“
作为自由摄影师，林默接过的奇怪委托不少，但这份来自“沈氏文化研究会“的邀请还是让他皱眉。酬金高得离谱，条件又苛刻得诡异。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林先生，收到邮件了吗？“沙哑的男声像砂纸摩擦。
“您是？“
“沈园管家，老陈。您若接受，明天就可启程。“
林默想起房租已经拖欠两个月，咬了咬牙：“好，我去。“
三天后，林默站在一座灰暗的百年古宅前。沈园比他想象的更加破败——墙皮剥落，门漆龟裂，院墙爬满枯藤。
“林先生。“一个佝偻老人从阴影中走出，浑浊的眼球盯着他，“我是老陈。“
跟着老陈穿过几进院落时，林默的相机自动对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走廊两侧的房间都门窗紧闭，唯有一扇半开的门内，隐约可见供桌上的牌位。
“您的房间。“老陈停在后院角落的屋子前，铜钥匙转动的声音令人牙酸。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但家具都古旧得可疑。雕花木床、红漆衣柜、书桌，还有床头柜上一盏煤油灯——完全不像二十一世纪的陈设。
“卫生间在走廊尽头。“老陈站在门口，“记住规矩，特别是晚上别出房间。“
晚餐时，餐桌上只有两副碗筷。
“宅子里没别人了？“林默问。
老陈盛饭的手顿了顿：“沈家人都走了，只剩我和这宅子。“
回房后，林默整理器材时发现手机没信号。当他打开衣柜挂衣服时，一股霉味混着异香扑面而来——衣柜深处挂着一件红色嫁衣，下摆有大片褐斑，像干涸的血迹。
林默猛地后退，撞到床沿。他盯着那件嫁衣，心跳如鼓。为什么衣柜里会有这种东西？
深夜，林默被“吱呀“声惊醒。月光下，衣柜门正缓缓自行打开，那件嫁衣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红光。同时，一阵凄厉的女子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谁？“林默打开手机照明，光束扫过房间的刹那，哭声戛然而止。但衣柜门已经完全打开，嫁衣现在诡异地朝向床的方向。
林默抓起相机冲到门口，却在握住门把手时想起那条“夜间不得离开“的规矩。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突然，梳妆台的镜子里闪过一个红影。林默转头看去——镜中赫然映出一个穿嫁衣的女子站在他身后！他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但镜中的红影却越来越近...
“砰！“
林默撞开门冲进走廊，迎面撞上一盏摇晃的灯笼。
“违反规矩了。“老陈的脸在灯笼光下如鬼魅般阴森。
“房间里有鬼！“林默气喘吁吁。
老陈沉默片刻：“跟我来。“
前院的客房简陋但干净。老陈递来一杯茶：“喝了安神。“
茶有古怪的甜苦味，但林默太需要镇定，一饮而尽。迷糊中，他听到女子低语：“找到我...救救我...“
次日清晨，老陈带林默去了山下村子。村口榕树下的老人们听说他住沈园，都露出畏惧神色。
“沈园不干净，“缺牙老太低声道，“特别是那间新房...“
“百年前沈家少爷娶亲，“拄拐老头接话，“新娘在新婚夜死在了新房里——就是你住的那间。“
回程路上，林默质问老陈：“为什么让我住凶屋？“
老陈幽幽道：“因为邮件不是你回复的那封，而是它选中了你。“
当晚，林默偷偷溜回原房间调查。在嫁衣内衬里，他发现一张泛黄的婚书：“沈墨轩与林小婉...“林默浑身发冷——新娘竟与他同姓。
梳妆台抽屉里有一面铜镜，背面刻着“同心“二字。触碰的瞬间，林默眼前闪过片段：尖叫的新娘、举刀的新郎、喷溅的鲜血...
“啊！“铜镜落地，林默发现自己的脸在镜中变成了女子模样。他跌跌撞撞逃回客房，却发现那件嫁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新房间的衣柜里。
第三天，林默在宅院深处发现一间锁着的祠堂。撬开锁后，他看到供桌上并列着两个牌位：“沈墨轩之位“和“林小婉之位“，但后者被红绳紧紧捆住。
牌位下压着一本发霉的日记。林默颤抖着翻开：
“光绪二十三年，吾被迫嫁入沈家。沈郎早有疯病，大婚夜持刀谓我偷人...若有人见此文字，请将我与铜镜同葬，解我魂魄之缚...“
林默恍然大悟——新娘是被疯新郎杀害的冤魂，而自己正被选中当代替品！
夜幕降临，林默发现嫁衣已经出现在床边，铜镜则诡异地立在枕头上。镜中，穿嫁衣的女子正向他伸手...
“找到替身...我就能解脱...“女声在房中回荡。
林默的四肢突然不受控制地走向嫁衣。就在手指触到衣料的瞬间，他瞥见桌上的相机。
用尽全部意志力，林默扑向相机，对准铜镜连按快门。闪光灯爆发的强光中，镜中女子发出惨叫，嫁衣突然燃起幽蓝火焰。
林默趁机冲出房间，却发现整座宅院变成了百年前的婚堂，老陈穿着清装站在院中，面容扭曲：“仪式不能中断！“
“去你的仪式！“林默将燃烧的嫁衣扔向祠堂，火势瞬间蔓延。
逃出沈园时，身后传来建筑倒塌的巨响。林默不敢回头，直奔山下。
次日清晨，村民告诉林默，沈园已在百年前的大火中焚毁，根本不存在什么管家老陈。
林默翻开相机，最后一张照片里，穿嫁衣的女子在火焰中微笑，嘴型似乎在说“谢谢“。
回到城市后，林默将照片洗出挂在工作室。有时深夜加班，他会听到相机自动对焦的“滴滴“声，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女子叹息...
2借火
凌晨两点十七分，苏雨晴被一阵古怪的敲门声惊醒。
“咚、咚、咚“。
三声间隔完全一致的敲门声，像是用精密仪器测量过一般。她猛地睁开眼睛，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缕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痕。她下意识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她苍白的脸。这个时间，谁会来敲她这个独居女孩的门？
“谁？“她颤抖着问道，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女声：“姐姐，能借个火吗？“
苏雨晴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突然想起三天前搬进这栋老旧公寓时，那个佝偻着背的房东用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她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记住，半夜听到敲门声，特别是来借火的，千万不要开。“当时她还以为这只是老人家的迷信。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木地板在她脚下发出细微的呻吟，每一声都让她心惊肉跳。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的声控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投下幽暗的光。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背对着门站立，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在地面上积成一小滩水洼。
“姐姐...“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我知道你在看...“
下一秒，女孩的头颅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转过来，腐烂的脸紧紧贴在猫眼上。苏雨晴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茶几。玻璃杯摔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救救我...“门外传来指甲抓挠门板的声音，“我好冷...妈妈把我锁在衣柜里...我好饿...“
苏雨晴颤抖着拨通了物业电话，却听到床底下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她趴在地上，掀开垂落的床单，看见一部正在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23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她自己的号码。更可怕的是，手机屏幕上布满裂痕，像是被人用力摔过。
“找到你了。“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苏雨晴猛地抬头，对门的陈阿姨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手里端着一盘发霉的桂花糕。老太太穿着老式的对襟衫，领口处隐约可见一道紫黑色的勒痕。
“吃点东西吧，孩子。“陈阿姨的笑容让假牙泛着青光，“这栋楼啊，每个房间都需要一个永远的主人...“
苏雨晴这才注意到，陈阿姨的脚下...没有影子。月光透过她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整层楼的房门突然同时打开，每个门口都站着一个手持蜡烛的“人“。他们有的浑身焦黑，皮肤像蜡一样融化；有的脖颈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有的腹部插着刀，鲜血不断滴落却永远流不尽...最可怕的是他们手中的蜡烛，燃烧着诡异的蓝色火焰，散发出的不是热量，而是刺骨的寒意。
蓝色的烛光中，苏雨晴看见卧室的衣柜门缓缓打开，一具穿着红裙的小小干尸正对着她微笑。干尸的手腕上系着一个褪色的蝴蝶结，正是她刚才在猫眼里看到的那个女孩。
“欢迎回家。“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从深渊最深处传来的回声。
三天后，新搬来的租客王明正在整理行李。午夜时分，他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他疑惑地问道。
门外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您好，我是对门的邻居。看您刚搬来，特地来打个招呼。“
王明打开门，看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站在门外，手里举着一支造型古怪的蜡烛。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醒目。
“要借个火吗？“苏雨晴微笑着问道，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却让王明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
当王明接过蜡烛的瞬间，他惊恐地发现烛芯竟然是一缕头发。更可怕的是，那缕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像活物一样缠绕上他的手腕。
“这...这是什么？“他想要甩开，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变得透明。他惊恐地抬头，看见苏雨晴的笑容逐渐扭曲，她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焦黑的肌肉组织。
“别担心，“她的声音变成了数十个人的和声，“很快你就会习惯了。“
走廊的墙壁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天花板垂下无数根麻绳，每根绳子上都吊着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王明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而他的脖子正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缓缓勒紧。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503室的房门无声地关闭，门牌号上的数字“5“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血红色的“死“字。
物业办公室里，管理员老张正在更新住户登记表。他在王明的名字后面画了个红色的叉，然后翻开下一页，准备记录下一个牺牲者的信息。登记簿已经泛黄破损，但依然能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画着同样的红色记号。
窗外，房东正在给新的看房人介绍：“这间公寓采光很好，就是晚上可能会有点吵...“他的手指在门框上画着那个熟悉的符号，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微笑。新来的租客没有注意到，房东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变形，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而在503室的衣柜里，又多了一具新鲜的尸体。尸体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支刚刚熄灭的蜡烛，蜡烛底部刻着细小的字迹：“永世不得超生“。衣柜门缓缓关闭，等待着下一位“借火人“的到来。
整栋公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那些永远无法离开的住户们知道，今晚又会有新的敲门声响起，又会有新的蜡烛被点燃。这个可怕的轮回，将永远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