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边陲少年
渭水北岸的秦家村笼罩在暮色中，十五岁的秦襄跪在宗祠前的青石板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他耳边回荡着巫祝沙哑的吟唱声，鼻尖萦绕着艾草与黍米燃烧的苦涩气息。
“跪——“
随着巫祝的拖长音调，秦襄与村中其他少年一同直起身子。十月初一的寒食节，是秦人祭祀先祖的重要日子，也是他们这些即将成年的少年首次参与全族祭祀的仪式。
“举酒——“
秦襄双手捧起粗陶碗，清冽的黍酒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与村中其他少年不同，他的眉眼间少了分憨厚，多了分锐利，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剑。
“敬天——“
酒碗高举过头，秦襄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灼热。他皱了皱眉，以为是夜风太冷导致的错觉。但下一刻，碗中的酒液竟无风自动，泛起细密的波纹。
“怎么回事？“身旁的同族少年低声惊呼。
秦襄还未来得及回答，一道银光自他胸口迸发，直冲天际。夜空中的北斗七星突然大亮，尤其是第一颗天枢星，竟投下一道肉眼可见的星辉，将秦襄整个人笼罩其中。
“天枢星动！“巫祝手中的骨杖当啷落地，苍老的面容因惊骇而扭曲，“是星魂觉醒！“
整个宗祠前瞬间乱作一团。村民们惊恐后退，有人跪地叩拜，有人转身就跑。秦襄茫然站在原地，看着缠绕在指尖的银色流光，既陌生又熟悉，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却又从未知晓它的存在。
“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竟有如此资质的星命之子。“
一个阴冷的声音穿透嘈杂。人群如潮水般分开，走出一位身着玄色深衣的中年男子。他头戴星冠，腰悬玉琮，苍白的面容上嵌着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瞳孔中竟有点点星光流转。
“星官大人！“巫祝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小民不知星官驾临，有失远迎......“
星官对巫祝的谄媚置若罔闻，径直走到秦襄面前。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捏住秦襄的下巴，强迫少年抬头与他对视。
“天枢星魂，还是如此纯净的资质。“星官眼中星光大盛，“小子，你可知道自己是谁？“
秦襄挣开星官的手，后退一步：“我是秦襄，秦家村人。“
“不。“星官冷笑，“从今夜起，你是大秦的星命之子，当入咸阳宫，为秦王效命。“
话音刚落，星官袖中飞出一道银索，如灵蛇般缠上秦襄手腕。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手臂窜入体内，秦襄闷哼一声，感到全身力量正在被迅速抽离。
“星官大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挤出人群，正是村中长老，“秦襄父母早亡，是我等将他抚养成人，可否容我们......“
“聒噪。“星官袖袍一挥，老者如遭重击，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愤怒如烈火般在秦襄胸中燃起。他猛地拽动银索，竟将猝不及防的星官拉得一个趔趄。
“咦？“星官面露讶色，“刚觉醒就能反抗锁星索？果然不凡。“
他正欲加强束缚，忽然脸色一变，转头望向村口方向：“何人胆敢......“
一道青光破空而来，精准斩在银索上。那看似柔软的银索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应声而断。
“堂堂秦国星官，欺负一个山村少年，不觉得羞耻么？“
声音未落，一道身影已飘然落在秦襄与星官之间。来人一袭青衫，背负长剑，面容清癯，双目如电。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脸上那道从额角延伸到下巴的伤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墨家余孽！“星官瞳孔骤缩，“荆墨！你竟敢出现在秦国境内！“
名为荆墨的男子轻笑一声：“秦国境内？这渭北之地三年前还是魏国疆土。嬴稷老儿胃口不小，也不怕撑破了肚皮。“
星官不再多言，双手结印，七点寒星自他袖中飞出，在空中排列成北斗形状。秦襄感到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荆墨却不慌不忙，右手捏剑诀，在身前划了个半圆。他背后的长剑自动出鞘，剑身竟无半点金属光泽，通体如墨玉般漆黑。
“墨剑无锋，大巧不工。“
随着荆墨的低吟，墨剑轻飘飘地向前一递。没有炫目的剑光，没有凌厉的剑气，但那七点寒星却如泡沫般一一破灭。
星官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墨守剑意！你竟练成了......“
荆墨不给他喘息之机，墨剑再次挥出。这次星官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面青铜小镜。镜面反射月光，竟在身前形成一道银色光幕。
墨剑刺入光幕，如陷泥沼。荆墨眉头微皱，左手突然拍向自己胸口，一口精血喷在剑身上。
“破！“
漆黑剑身染血后骤然亮起暗红色光芒，光幕应声破碎。星官大惊失色，仓皇后退，却还是被剑气扫中右肩，顿时血流如注。
“好！好得很！“星官咬牙切齿，“墨家荆墨，我记住你了！“
他猛地抛出一颗银色圆珠，落地后爆发出刺目强光。待光芒散去，星官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荆墨没有追击，而是转身看向呆立原地的秦襄：“小子，能走吗？“
秦襄这才如梦初醒：“前辈，我......“
“没时间解释了。“荆墨打断他，“那星官很快就会带更多人回来。你想活命，就跟我走。“
村中长老挣扎着爬起，推了秦襄一把：“去吧，孩子。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离开的......“
秦襄震惊地看向长老：“我父亲？他不是死于山洪吗？“
长老摇头，老泪纵横：“十八年了，我答应过你母亲保守秘密......“
荆墨突然神色一变：“有人来了，走！“
不等秦襄反应，荆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纵身跃上屋顶。秦襄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的景物飞速后退，冷风扑面而来，刮得脸颊生疼。
几个起落间，村庄已经消失在身后的黑暗中。秦襄从未想过人的速度可以如此之快，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离开生活了十五年的家乡。
“前...前辈，我们要去哪里？“风声呼啸中，秦襄艰难开口。
“先离开秦国。“荆墨的声音顺着风传来，“然后，我会告诉你关于你父亲，关于'破军星'的真相。“
“破军星？“秦襄心头一震，抬头望向夜空。北斗七星的第七颗——破军星正闪烁着妖异的红光，仿佛在回应他的注视。
胸口处的灼热感再次涌现，这次秦襄清楚地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如同一头蛰伏多年的野兽，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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