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在哥特式尖顶上汇聚成细流,顺着雕花檐口坠落,打在生锈的铁栏杆上发出沉闷的闷响。
艾琳娜攥紧羊皮纸信封,指尖深深陷进泛黄的信纸。律师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冷酷:“您外祖母的遗嘱执行需您亲临雾隐庄园。“
马车在碎石路上颠簸,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刺耳的尖叫。
前方那团灰白色轮廓逐渐清晰——三层尖顶建筑如巨兽伏在山崖边缘,哥特式窗棂在暮色中张开獠牙。
庄园四周的铁栅栏缠满枯藤,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
“小姐,这地方邪门。“
车夫抽着鞭子,“二十年前就没人住了,听说老夫人是......“
他突然打住,死死盯着庄园二楼亮起的暖黄灯光。
艾琳娜的心跳猛地加速。律师明明说宅邸空置多年,可那扇雕花窗后分明有人影晃动。
她推开车门冲进雨幕,任由冰凉的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嘴角。
腐朽的橡木门在她掌心发出呻吟,门锁竟未经锈蚀。
踏入大厅的瞬间,霉味与檀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水晶吊灯积满灰尘,却有几滴水珠正从灯架上滴落,明明这里没有活水。
“谁......谁在里面?“她的声音在穹顶下碎成回音。
二楼走廊传来拖拽重物的声响,某种湿润的摩擦感顺着脊椎爬升。
艾琳娜握紧外祖母留下的银质怀表——这是遗嘱里唯一的遗产,表盖内侧刻着她从未听过的家族徽章。
当她踩着吱呀作响的橡木楼梯转角时,窗前的黑影突然转身。
月光穿透浓雾,照亮那人苍白如纸的侧脸,其眼窝处两团幽蓝磷火正缓缓亮起。
艾琳娜后退两步,怀表突然在掌心发烫。
表盘指针逆时针旋转起来,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
整座宅邸似乎跟着震颤,墙纸上的藤蔓图案开始蠕动,仿佛要挣脱浆糊的束缚。
“深呼吸,艾琳娜。“
那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潮湿地下室的霉味,“你终于回来了。“
她转身,只见走廊尽头的全身镜里,自己身后站着位身着维多利亚长裙的透明女郎。
对方的面容与外祖母年轻时的照片如出一辙,只是嘴角的血迹尚未干涸。
“您......您是谁?“
艾琳娜的声音被恐惧撕裂。
女郎抬起苍白的手指轻触镜面,镜中倒影突然分裂成七道,像水波般向四周扩散。
艾琳娜踉跄后退,后背撞上温热的实体。
转身刹那,她看清了身后的存在——那是个没有五官的脸庞,皮肤下蓝色血管清晰可见,正有节奏地脉动着。
怀表突然停止逆转,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当艾琳娜再次看向全身镜时,只剩下自己惊恐的倒影。
但镜底残留的水渍中,漂浮着一枚生锈的铜钥匙。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时,地下室传来闷响。
艾琳娜踩着锈蚀的旋转楼梯下行,石壁渗出的水珠在火柴光中泛着金属光泽。
当她踏入地下室的瞬间,成百上千的蜡烛同时点燃,将整间密室照得如同白昼。
中央的大理石祭坛上,摆放着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偶,只是人偶的右眼位置嵌着枚血红宝石。
祭坛四周刻满倒写的拉丁文,当艾琳娜凑近辨认时,文字突然流淌起来,重组为她从未见过的诡异符号。
“血月将至,第七代继承人必须完成献祭。“
女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次带着明显的痛苦,“阻止它,艾琳娜,否则整座庄园都会被......“
话音未落,祭坛下传来闷雷般的震动。艾琳娜惊恐地后退,却撞进一滩温热的粘稠液体中。
借着烛光,她看见地板正以惊人的速度渗出暗红色血潮,沿着石缝向祭坛汇聚。
怀表突然自行开启,表盖内侧的家族徽章开始发光。
随着光芒扩散,艾琳娜看见自己影子正脱离身体,沿着血潮向祭坛爬去。
当影子触碰到人偶的瞬间,人偶的眼睛突然睁开,与艾琳娜对视的刹那,她看见自己的瞳孔正逐渐变成血红色。
当艾琳娜在冰冷的雨水中醒来时,天色已黑。
她浑身是血地靠在庄园外墙,怀表指针正以正常速度顺时针转动。
身后的地下室寂静无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需要搭车吗,小姐?“
嘶哑的声音从雾中传来。一驾黑色马车凭空出现,车夫戴着宽边礼帽,面孔被阴影遮蔽,唯有眼窝处两团幽蓝磷火在跳动。
艾琳娜惊恐地后退,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分毫。
车夫突然转身,她看清了对方苍白如纸的侧脸——正是窗前的黑影。
对方摘下礼帽鞠躬,动作优雅得令人生寒:“雾隐庄园的继承人,午夜十二点前必须完成契约。“
马车门自动开启,露出铺满天鹅绒的内部。
艾琳娜注意到座位下有双苍白的脚,脚踝处缠绕着生锈的铁链,正有暗红色液体顺着地毯流淌。
当她被无形的力量推入车厢的瞬间,怀表突然发出刺眼的银光。
透过车窗,她看见庄园的倒影在湖面扭曲变形,无数张苍白的面孔正从雾中浮现,它们的口型同步发出同一个词:“完成它。“
马车启动时,艾琳娜的太阳穴剧痛。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炸开:
倒写的家族谱系、被挖去眼珠的女仆尸体、在祭坛上自焚的外祖母,还有那枚会逆时针旋转的怀表......
当马车在悬崖边停下时,艾琳娜发现车夫的后颈正渗出黑色液体。
她尖叫着扑向车门,却撞进一片虚无。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站在祭坛中央,手中握着那枚铜钥匙,而钥匙正缓缓插入人偶的心脏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