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如飘絮,风动无所依,此命如浮萍,逐流无所往。
一时凰(1)
历史总是以暴力与血腥拉开帷幕,在帷幕背后嘈杂的背景音中总是香艳的旋律最引人瞩目,自古至今,从来都是如此。
历史就是如此,从来都是如此。
此刻,中炎帝国帝宫的太初神殿内,淡雅的紫檀香木味掩不住血腥味与皮肉的焦香味混合而成的刺鼻臭味。
中炎帝国,东方之国。
罗炳瑞的手指划过时凰莹润的脸颊,揩去她嘴角的血渍,轻声问道:“时凰,你可曾后悔嫁与公孙麟过?当你以皇后之尊在诸世家家主身下婉转承欢时,你又在想什么?是时氏的未来?是皇帝的未来?还是被悲愤填满了思绪,只能机械地承受着这一切。”
时凰沉默不语,她顾不得穿好散落在大殿四周的帝后礼服,赤裸着全是青紫的娇躯踉跄地扑向了九层丹墀之上那具早已凉透了的尸体,裸足踩在半干的血渍上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粘稠的感觉刺激着她的神经,溅起的血花印在了她那莹白的小腿上,公孙麟的帝血依旧灼热,炙烤着时凰的灵魂。
这位在诸世家家主轮番凌辱中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的皇后,此刻抱着丈夫的残躯,望向悬于高堂正中的头颅,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怆,号啕大哭,泪如雨下。
罗炳瑞扫视着一片狼藉的大殿,作为一位封帝,一个站在幻岑世界武路之巅的强者,他轻易地便可以在精神世界中推算出大殿过去发生的一切。
他的眸子中流淌过数道棕褐色的流光,一幕幕光影映像在他的视界中展开:
“公孙麟身着帝衣端坐于九层台阶之上的帝皇御座,随着太初神殿大门的打开,时凰以一种狼狈的姿态爬入了大殿,此时在她身后的是项氏家族的家主项翼,这位出生于的帝国南方,向来以文弱书生面貌示人的家主,此刻再难掩盖脸上的得意,一边项氏的族徽印记烙在时凰的光滑的脊背上,一边挑衅的望向公孙麟。
公孙麟面色铁青,眦目欲裂,抓着帝座扶手的手青筋暴起,湿热感在他的掌心漫延,缕缕血腥气在鼻翼处游荡,黄花梨木的龙椅发出痛苦的呻吟,他险些捏碎扶手上的麒麟头。
随后,十大世家的家主鱼贯而入,分立在太初神殿两侧。
殿门在剑鸣中粉碎,殿外的镇国神树凤栖血梧也在剑鸣中被碾成齑粉。
叶永疆的白衣纤尘不染,却散发着比血更腥的威压,他怀中明剑的剑鞘是活物——无数细小的骨手缠绕成鞘,指节随着他的脚步开合,发出孩童嬉笑般的咔嗒声。
“公孙麟,“他剑尖轻点地面,玉石地砖瞬间沙化,“你在折断本帝始祖路时,可曾想过今日?“
随着这句话,十大世家的家主齐刷刷单膝跪地,仿佛有看不见的重锤砸在他们肩头。
叶永疆没有给公孙麟启用帝皇秩序的机会,即刻按停了时空,掷出了明剑,击碎了开国圣祖手书的“千秋鼎盛,社稷荣华”匾额,随后展开了自身的领域,瞬间压制了大殿中碎损的帝皇秩序,所谓他们这个层次的斗法,除去的绝对的实力压制,剩下的不过是谁出手罢了。
正如此刻,叶永疆比公孙麟更快,便占尽了先机。
在《拱卫条约》(2)下,中炎帝国的历代皇帝凭借对帝皇秩序的绝对掌控而立于不败之地,但也断绝了历代皇帝走上武路修行的可能,太初神殿中堂圣祖手书的匾额乃是帝皇秩序运转的核心,但此刻这块匾额被叶永疆轻易击碎,破损的帝皇秩序在块块匾额碎片中湮成细沙,公孙麟的迟疑让他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失去了帝皇秩序庇护的他,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公孙麟喷出一口心头血,面色灰白地颓坐在帝皇御座上,只能任由诸家主宰割。
这位当世最强禁忌将手中的剑指向了昔日的君主,他代表着十大世家的联袂意志将剑架在了公孙麟的脖颈处。
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项翼便将时凰踹到了陈凯正身前,示意陈凯正继续,随后理了理衣服,悠悠然地走到了叶永疆的身后,淡声道:“陛下,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来解决你的,以下是我们的条件:一、废除《拱卫条约》,二、解除世家扩张限制,三、立储报由世家会议批准,立储人选从世家中选出,四、拟定罪已诏,定东剑帝君、北方玄天为叛国外逃遇难身亡,五、迎娶叶氏女为后,抄杀时氏全族,六、交出麒麟令,如若陛下答应了,我们便赦免陛下的全部罪过,陛下,是死是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项翼深谙谈判的道理,这些条件他都临时加了码,他不敢赌叶永疆会不会杀公孙麟,若是杀了还好,若是没杀,以公孙麟的手段,只怕是报复会来的又烈又狠,他留给公孙麟一些还价的空间,反而能显得他也在讨好皇族,商贾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又怎么不会两边下注呢?
陈凯正忽然嗤笑一声,抬脚踩住时凰散落的发簪,将陈氏的徽记烙在了项氏徽记的另一侧,冷声道:“项兄,说好的‘立叶氏女为后’,可没说抄杀时氏全族啊……时家商路遍布北境,不如分陈氏三成?”
项翼闻言,攥着白玉骨扇的手骤然收紧:“陈家主倒是贪心,但时氏灵矿该归项家。”
十大世家霎时剑拔弩张,叶永疆有些不耐,冷笑一声,周身剑气激荡在地面刻出深痕,玉阶便被拦腰斩断:“谁再争,便如这玉阶。”
公孙麟猛地再喷出一口心头血,身子前倾,脖颈尽是剑气交错斩出的血口。
他满目皆是悲戚,曾经追随自己发动针对世家的战争的东剑帝君与北方玄天两位重臣居然已经殒命于世家的围杀中了,他愤怒地指着叶永疆,颤声道:“你…你…你竟敢擅杀帝国重臣。”
叶永疆闻言,眸光一厉,淡漠的脸色上浮现出一抹讥诮:“既然你想做祓除毒瘤的英雄时,就应该想到今日的下场。”
王家家主王承天冷笑道:“自圣祖伊始,公孙氏族便与十姓世家共同统驭这中炎帝国,如今,你公孙麟却想着对十大世家斩尽杀绝,背弃《拱卫条约》,又该当何罪呢?”
听懂了叶永疆语气中的不满,陈凯正雕琢族徽的手更加用力了,在如此粗暴地对待下,时凰的呻吟声霎时间更大了,甚至夹杂了几声咽在喉咙中的尖叫,身体抖动的如同筛糠一般。
公孙麟默然,当年,叶永疆成就中炎帝国最年轻的封帝,为了扼杀叶永疆的未来,压制世族势力的壮大,他以“殿前失仪”为由,勒令他于太庙前对帝皇秩序下跪,在帝皇秩序的威仪下,刚刚突破封帝层次的叶永疆便被折断了剑之帝路最重要的剑骨,同时也折断了他的始祖路,于立志成为始祖的叶永疆而言,仅凭这点,他与叶永疆此生再无和解的可能,只是他没想到,叶永疆的天赋如此骇人,在剑骨已断的情况下,还是成就了禁忌之位,甚至是当世最强的禁忌。
“朕不会答应的,至于麒麟令,你们不可能找到的。”公孙麟闭上双眸缓缓道,事已至此,他不能再罪上加罪了,答应了这六项条件,帝国中枢将再无限制世家扩张的能力,也再无能力约束世家,公孙氏在中炎帝国中当然仍有一席之地,但是那中炎帝国万千的平民百姓怎么办?无数先贤铺就的道路难道要在他的手中回退吗?
叶永疆没有再与公孙麟废话,手中明剑斩出,剑光交错,公孙麟的人头便飞到了他的手中,脖颈处血如泉涌,喷洒在了匾额的碎块之上,发出“刺喇喇”的声响,还有一些落在了地上,被锐利的剑光剖成了血雾,顷刻间,大殿内血腥味弥漫。
他叶永疆是当世最强禁忌,这个失去了帝皇秩序庇护的废帝杀了便杀了,公孙氏族中对皇位虎视耽耽的人可不少,他的支持,可是至关重要。
这一剑,斩出了他心境通明,扬眉吐气,这些年来积攒的怨愤顷刻间一扫而空,牢不可破的桎梏也隐约有了松动。
项翼骇然,叶永疆的果决超出了他的想像,这就是禁忌吗,从心从欲,不需要考虑代价和后果,思及此处,项翼心中不免有些眼红心热起来,暗暗咬紧了牙关。
其余诸家主亦然,在叶永疆出剑前,他们从未考虑过弑君,但事已至此,时凰是杀不得了,自古以来,除了改朝换代,清君与清君侧只能选择一个,更何况时凰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叶氏武夫不懂权术。”王承天小声嘟囔着。
叶永疆乃是禁忌,听力何其敏锐,手中明剑轻斫,便有一抹血光自王承天左肩激射而出,削掉了王承天半个身子,要知道,王承天作为王氏家主,可是武神层次的存在,仅仅弱了叶永疆一个境界,但叶永疆杀他如同杀鸡般简单。
“不一”时凰凄厉地尖叫着,奇迹般地挣脱了陈凯正的束缚,向着帝皇御座的方向扑去,猝不及防间又被陈凯正一把薅住头发,时凰身子不由地向后仰,手上的烙铁直接刺入了时凰的肌肤中,“刺的更深了呢,皇后殿下。”陈凯正在时凰耳边嗤笑道。
几乎与此同时,大殿内碧光闪烁,一位身着碧色帝衣的青年男子带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进入了太初神殿…”
光幕破灭。
“咦?推演不出来了吗?齐世生居然抹掉了这段的存在痕迹,难道说灵枢是和十大世家秘密结盟了吗?那很坏了呀,凡事做绝,留时凰这个活口干嘛?全杀了又有谁会知道灵枢和十大世家秘密结盟了?”罗炳瑞疑惑。
“灵枢的人来了后,发生了什么?”罗炳瑞望向时凰,询问道。
“你是谁?如果你是来救我们的,那么你迟到了半个时辰,如果你是来杀我们的,那么请你尽快动手…还是说你想…”时凰收回望向公孙麟的人头视线,颤抖地开口道。
言未尽,意翩跹。
罗炳瑞摸了摸鼻子,又到了最令人讨厌的自我介绍环节了吗,“我是罗炳瑞,代表人类文明的捍卫者之历史捍卫者阵营,修为封帝,我是来救你的。”
时凰双眸赤红,冲到了罗炳瑞面前,厉声道:“那你为什么不早些来,为什么不救陛下…他…他是一个好人啊!”
罗炳瑞静默,历史捍卫者阵营的领袖天居客交代过他要尽量全救,但是一方面是帝都的时空都被叶永疆封锁了,为的是防住远在天止高原的那一位禁忌出手干涉,只有封帝的他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偷偷溜进了太初神殿,所以慢了一些,另一方面则是从叶永疆手里抢人?时凰在说什么梦话?即使是驾驭着天居和历史核心的天居客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从叶永疆手里把人保下来,对于一名以剑之帝路成就封帝的人来说,折剑之仇,百世可报,更何况公孙麟还绝了叶永疆的始祖路,再说了他罗炳瑞只是历史捍卫者,干嘛要为公孙氏这么拼命?
时凰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倒在了地上,小声地啜泣了起来,她与公孙麟并非少年恋人或是利益结合,而是在朝堂的朝夕之上激烈辩驳,于帝国未来的相似展望而激发出了灵魂共鸣,正因如此,时凰才嫁与公孙麟,执掌凤凰令,母仪天下。
时凰为后,与公孙麟共同执政八年,先废除了二重征税法,自此百姓在向帝国缴纳税款后,毋须再向世家会议二次缴税,后又严厉打击了世家对修行资源的垄断,全力支持中炎帝国学院的开办,面向全民招生,选贤与能,还有诸多改进措施,终使得与民休息、人才辈出。
“我从不后悔嫁与陛下,更不会有畏惧的情绪,当我在中凰宫被擒住,被凌辱时,我忽然想到了在当年天下朝宴时,一位从穷乡僻壤走出的学生,在天子路挡住了帝驾,只为献上一幅《刀俎鱼肉图》,图中的中炎帝国被十几只恶兽撕咬吞食,这十几只恶兽象征着什么呢,很快,这名学生就被拖下去以“惊扰天子帝驾”的罪名被乱棍打死,为什么呢?为什么贵为一朝皇帝,却连一个说真话的人都保护不了呢?不过……”时凰喃喃道,她拾起了地上的金钗,猛地刺向了心口。
“阿麟,你会后悔你曾经的决定和决定吗?别着急,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大婚时的那一晚随着金钗的寸寸逼近在她的眼前变幻,她喃喃念道:“曾记否,东宫中,龙凤烛台火光乱,风动红帘,帷幕佳人待。歃心血,缔盟誓,流霞朵朵红莲开,共饮合卺,但求相携死。”
“止。”罗炳瑞轻喝,顷刻间定住了正欲自裁的时凰,开口道:“麻烦请你先听我讲一会儿道理,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叫公孙华驹?你现在要死了,谁来保着公孙华驹当太子?殉情我是认可的,但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好吗?不然此局无解。”
时凰停住了动作,星眸中流光闪烁,能做到中枢百官之首的她自然能比常人更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更重要的事是什么?你口中的局是什么意思?”
罗炳瑞的瞳孔突然泛起青铜色——这是天居客附身的征兆。
“这是我与祂的博弈,以我天居客之名向你保证,在未来会有人斩杀叶永疆,扫清世家,你与公孙麟开启了这个时代,而无数的血与杀会铸造出这个时代的王庭……你与公孙麟的理想将会在他的手上致臻完满。”苍老的声音自罗炳瑞口中吐出,一字一顿似与天路合鸣,狭长的眸子中映射出沧桑的悠愁,面对时凰的询问,这位历史捍卫者的领袖天居客竟以附魂罗炳瑞的形式亲身莅临。
时凰闻言,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皓腕处的凸骨滴落。她猛地望向殿外残阳,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里浸着冰碴般的寒意:“哈哈哈,好一个棋局,以皇帝为祭品,连殉道都成了奢侈...我应了便是,听起来这脏了的身子倒还有几分用处,那我问你,天居客,倘若你们捍卫者真的有心,为何不亲身与华驹偕行。'“
“哈哈哈,时凰,你觉得是什么塑造了你?亦或是有我做你的护航者,你还会是你吗?”天居客反问道。
时凰沉默了一会,敛去锋芒,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想清楚了就好,我也不便多留了。”“罗炳瑞”淡声道。
“天居客,且慢。”随着叶永疆的声音,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碾杀向了罗炳瑞,罗炳瑞反应迅速,周身历史帝路流淌,书藉状的历史核心投影在右手浮现:“此刻应为过去,过去应为此刻。”仅在一瞬,便完成了这方空间的状态置换,剑气消弥于无形,但还是将时凰娇嫩的肌肤割的鲜血淋漓。
“天居客好手段,本帝倒想知道谁能杀孤。”叶永疆轻轻地鼓了鼓掌,朗声道。
“罗炳瑞”沉默了一会儿:“张玄保,还请您放过时凰。”
“好!终南山天居的面子我自是要给,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天居客算的准不准,若是我先杀了张玄保,那便是砸了天居的招牌,哈哈哈。”叶永疆大笑,他作为当世最强禁忌自然有自傲的资本,语罢,飘然离去。
天居在中炎帝国地位超然,除了其矫正历史发展的趋向外,更是掌控着幻岑世界三大仙境之一的终南仙境,其产出的仙寿果可以为始祖延寿,若是天居客愿意拿出仙寿果为饵,不少始祖当然愿意拉下脸来充当打手,既然天居客要保时凰,那叶永疆就卖个面子给天居。
与此同时,终南山,天居。
张皓云与母亲凌雪姿离天居客的终南仙境只有百米之遥,只要进入终南山,便再无人可以追杀他们!
但凛冽的剑气在两人面前轰然落下,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崖内剑气如网,将那空间都斩的支离破碎,更遑论人纵身一跃,那是由天剑帝叶永疆隔空斩出的一剑,凌雪凌闪避不及,被削去了半张脸皮,叶永疆恨张玄保恨到如此地步,甚至亲自动手对付他们母子。
身后列位世家封帝步步紧逼,饶是凌雪姿曾是灵界第一天才也难逃数十位封帝的追杀,更何况她还带着张皓云这个拖油瓶。
凌雪姿脸庞喷涌而出的鲜血如瀑般打湿了张皓云乌黑的头发,也氲染的凌雪姿双眸,她双眸赤红,失了清明,她祈祷天居客可以出手救援,即便是只救下张皓云也好啊…
破空声愈发清晰,世家的封帝们越来越近了,凌雪姿的手,也颤抖的也越来越厉害了,她看到了中凰宫中诸世家家主与皇后时凰秽乱的场景,看到了帝宫禁卫如何被碾杀成了肉酱…被抓住的的代价绝非她所能承受的,自从帝宫失陷后,她便带着张皓云一路南逃,可最终还是…
前方断崖已是退无可退,天剑帝的剑不是她一个太上武圣可以挡的住的。
叶家少家主叶少宁嘴角噙着邪笑一步一步地向他们母子二人逼近,他十分享受这种玩弄猎物的过程,昔日,他与叶永疆都曾是凌雪姿的追求者,不过凌雪姿那时选了张玄保,而现在,这高高在上的神女不过是掌中之物。
凌雪姿的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低吟,“张玄保,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爱你…”
当年她若选了叶永疆,或许今日她就是高枕无忧的叶氏主母…她不会落得如此狼狈吧…
若是再给她点儿时间,她未必不能成为禁忌…
悔愧与苦恨在凌雪姿心头霎时滑过,她猛地将还在愣神的张皓云推向了叶少宁,随后毫不犹豫地倾身倒向了满是剑气的断崖,密集地剑气切碎了她的身体,完好的身躯刹那化作血雨,如注落在深崖底,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
“母亲!母亲!”张皓云目眦欲裂,大吼着想要扑到山崖边抓住母亲,但被几位封帝联手镇压在地上,全身的骨头在帝威的倾轧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张皓云眼角渗血,心中尽是数不尽的愤恨,若不是世家步步紧逼,若不是他还不够强大….他凶狠的盯着叶少宁,厉声道:“南越叶氏,若是我成就禁忌,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叶少宁轻蔑的看着张皓云,“若不是对临江张氏要有个交待,你今天就该去陪你的母亲,区区武圣,遑论复仇?你还不如想想未来在张氏的日子怎么过。”
无力感涌上心头,是啊,作为张玄保之子,等待他张皓云的会是什么呢?是无穷无尽拷打后的慢性死亡吗?
张皓云再次看向了断崖,眼里分明多了些情绪。
母亲呵,为什么要留我苟活……
……
“十年前,张玄保孤身寻访另一种可能,今日之景便是他努力的最终结果,他在历史长河刻下一道锚点,若没有这道锚,叶永疆的剑早已斩断公孙氏所有血脉因果,山河易主只在一念。“天居客淡淡道。
叶永疆斩下公孙麟首级的那一剑,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隐含着因果力量。
时凰猛地抬头,她终于明白,今日朝堂之上她为何能活下来——那个在朝堂上始终不言一语的张玄保,早用沉默的牺牲织就了一张护网,可雪姿与皓云又该何去何从呢?他们母子二人虽从中凰宫中逃出,但世家封帝的追杀从不曾松懈过…
她贵为一国之后,却谁都保护不了。
语尽,天居客主动解除了附魂状态,罗炳瑞大口喘着粗气:“玛德,老不死的东西,不是自己的身体就是舍得用是吧?状态置换要你亩的帝路的外放啊,接叶永疆一剑都要帝路展开,这老辈子真是废物!还天居客上了。”一边骂着一边拘来了一些生命精气灌入时凰体内为她治疗伤口。
“我来收殓公孙麟的尸首吧,我会把他带到终南山安葬,有老不死的看着,也不会有人开棺掘尸,鞭尸三百再泄心头恨,毕竟,世家不可能再让他入皇陵了。”罗炳瑞叹了一口气道。
“好。”时凰拾起地上的帝后礼服穿好,她作为一代帝后,很快便压制住了所有的情绪,冷静理智了下来。
帝衣加身,时凰皱了皱眉,帝服的里衣被血水浸染了,湿漉漉地,穿着很不舒服。
罗炳瑞扬手,招来公孙麟的头颅,托在手中,刹那间,公孙麟睁开了双眼,两行血泪自他的眼睑处流下,他张开了嘴唇艰难道:“先生,求求你,这个国家吧。”语尽,头颅炸裂,溅得时凰和罗炳瑞一身红白之物。
“这是他最后的手段了,以自己的帝皇气运与世家气运拼了个不留全尸的下场,罗炳瑞先生不如在帝宫中稍作休息,明日再回终南山。”时凰即使再克制也还是忍不住悲伤道。
罗炳瑞摆了摆手,将血污与尸体一并收入封帝领域中:“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有事。”
蓦地,罗炳瑞轻声道:“他日幽冥黄泉,你与公孙麟自当相会。”
银光闪烁,瞬息千里。
帝国西境,天止高原,一位拄着长戟着的老人望向帝都的方向,轻轻的叹了口气。
史官凌振皇载:“昔元清八年,诸世家联袂入朝,谏言妖后乱政、奸佞当道,应匡正国本,肃清流毒,奸佞二首北方玄天、东剑帝君已然伏诛天意,元清帝闻之,惭愧不已,遂饮鸩,后经诸世家共议,谥“戾”,此事本官命之“元清之变”,后天祐兴帝入主,以华驹为太子,暂按不谈。”
一《幻岑史·中古史部·中炎帝国·公孙神朝书》
时凰:(肃德三年~天祐元年,即876~910)圣德明仁哀皇后,公孙神朝戾帝之后,元清朝累官至帝国内阁次辅兼财政部部长,十一人会议成员之一,是中炎帝国历史上杰出的女性政治家,执政期间,帝国财政压力得到缓解,北境战事频率降低,世家扩张得到抑制,帝国与人民得以共同休养生息。
(2)《拱卫条约》:由公孙神朝开国圣祖与初代诸世家家主共同签订,内容如下:
序曰:
皇族秉乾纲而临四海,世家持坤德以安九土。乾坤交泰,阴阳相生,故立约明誓,永固山河。
约章:
一者,皇族为尊,承天命而御八极,世家为翼,守地祇而牧万民。上下协和,以固邦本,若有僭越纲常者,天地共弃之。
二者,皇族若悖盟启衅,纵甲兵以伐世家,则天下世家当共举义师,伐无道而正乾坤,另择贤明继宗庙。
三者,世家若怀贰心,恃权柄以凌君上,则天降殛罚,其血脉尽绝,阖族殒灭,山河社稷共证此誓。
四者,日常政令,皇族咨世家以断机要,世家奉皇命而理庶务。君不夺臣之诚,臣不越君之权,如车辅相依,不可偏废。
终誓:
皇族执玉笺,世家奉铜鼎,歃血为盟,铭文于太庙。
星月可坠,此约不渝;江海可竭,此誓不移。
若违此约,伏诛天意。
辟世元年,皇族与世家共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