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啊！我们仙师的寿数，比之常人多了几十载，可不成八品，终是须臾。”
唉。
贯一宗刑罚院司职陆离，看着坐在对面的莫老七。
老朋友了。
他又道：“看看你我，两鬓都生白发啦。退了，也好，饮茶读经、山水寄情，未尝不是好归宿啊。”
就在刚刚。
莫老七向陆离说明了自己即将隐退的事。
陆离心中颇有些不舍。
他们两人出身不同，却也是十几年的好友。
朱颜辞镜，花辞树。
陆离明白，生老离别是世间至理，谁也忤逆不得。莫兄在贯一城干了二十年，不错了。
他想隐退，谁也拦不住他。
他说道：“莫兄启程之日，一定知会一声，我们几个好朋友不醉不归。”
“当然，当然。”
莫老七点着头，思索着怎么把话题引到妃雪瑶身上去。
恰在此时。
一个刑罚院弟子急急而来，开口便是：“陆司职，不好了！”
他看了莫老七一眼，欲言又止。
“毛毛躁躁！”
陆离呵斥一声，问道：“什么事，只管说来。”
“就在刚刚，妃师姐打出传讯令箭，让我们……让我们……去不秋院，给李云收尸！”
“？！”
陆离一惊。
“？！”
莫老七一惊，又一喜。
陆离问道：“怎么回事？李云死了？”
“应该吧……妃师姐让我们去收尸。”
“啊呀！”
难道是妃雪瑶终于按捺不住，动手杀人了？
陆离凝眸思索，抬头说道：“你先带人去不秋院，我随后就到。”
“是。”
刑罚院弟子急急而走，陆离也站起身来，对莫老七说道：“莫兄，事出突然，恐怕不能留你了。”
莫老七也起身：“陆道友，我有一手驾云术，带你过去吧！早一刻到，也早一刻了解情况。”
这……
仙师的遁术名目繁多、不一而足，却不是人人都能掌握。
陆离九品后期，没什么像样神通。
想去不秋院，得自己腿着去。
驾云术在空中飞，比起一双腿，自然快得多。
陆离不知道不秋院中发生了什么，早一秒到也是好的，他说道：“那就麻烦莫兄了！”
莫老七不废话。
袖袍一招，祥云呼啸而至，托着他和陆离，朝着不秋院掠去。
祥云之上。
莫老七说道：“同门相残……在我太琼仙门，也偶有发生。所为的，除了‘情、财’二字，便是积怨过甚，激情杀人。陆道友，那李云的作为，我在贯一城里也听说了。倘若传闻是真的，要我说，那李云死不足惜。”
“唉！”
陆离深深叹息，事情闹成这个样子，恐怕是很难收场了。
李云是古金来面前的红人。
也不知道，古长老是不是愿意善罢甘休！
要问陆司职支持谁，他肯定是支持妃雪瑶的。
虽然说，在李云日以继夜、孜孜不倦的骚扰妃雪瑶时，陆离也像其他人一样维持缄默，只是隔岸观火。
但人心中总有一杆称，明哲保身，不意味着没有是非观。
现在。
妃雪瑶于沉默中爆发，将矛盾摆上台面，逼迫所有人必须面对。
陆离再也不能当鸵鸟。
他叹道：“宗门不幸，出了李云这个败类，让莫兄见笑了！情况尚不明朗，不论如何，先去看看吧！”
风驰电掣。
不过片刻，不秋院已在眼前。
莫老七和陆离忽而闻到一股怪味，难免皱眉。
他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错愕之色。
这味儿……
怎么回事？
仙子清修之处，怎么会有如此气息，反了天了！
再近一些，他们看到——
妃雪瑶孑然一身，独立在不秋院院门之外。
她看到来人，视线集中在莫老七脸上，似乎不知道他怎么在此。
眼下情形，不适合寒暄客套。
莫老七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陆离跳下祥云，忙不迭问道：“妃师侄，发生了什么事？”
妃雪瑶面如寒潭。
她抬手，指着院门：“陆师叔自己去看吧。”
“……”
陆离强忍着不适，推开院门！
黄汤满地，院门之内，真如修罗地狱。陆离半百岁的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这个场面，真没见过。
他移动视线，找到仰面朝天的李云，他泡在汤中一动不动，应该是死了。
陆离身后。
莫老七同样目瞪口呆！
他在贯一城当了二十年执事，主管当地事务，什么奇闻没有听过？
眼前这个，真没听过。
他满腹疑惑，更觉匪夷所思，实在没忍住，问道：“雪瑶仙子，这是什么情况？您院中这些……秽物，从何而来？”
妃雪瑶轻咬樱唇，看上去，已经生气、委屈到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她才说道：“这个李云……失心疯了！他莫名前来，在我院中胡作非为，我气不过，将他杀了。”
阿也！
竟是如此？
下意识的，陆离和莫老七又对视一眼。
妃雪瑶毕竟面皮薄，这件事也过于离奇，她没有办法全须全尾说来。
但她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
李云疯了。
他看妃雪瑶一直不屈服，竟然携金带汁，泼洒在不秋院中！
陆离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
如果有人闯进他家里泼粪，他会是怎样心情？
不打断那人手脚，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难怪妃雪瑶动手杀人。
不杀，怎么平息心头之恨！
莫老七摇着头，说道：“陆道友，此乃你们贯一宗内部之事，我这外人，本不该置喙。这李云……便是贯一城内最恶劣的青皮，也没有这么下作的！在别人院中……他怎么想的出来！”
陆离老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又是几道虹光落下。
掌管刑罚院的樊长老得知消息，化虹而至。
在他之后，又有几人呼啸而至，都是贯一宗的长老执事。
财库司的主事长老傅延年，同样驾云而来。他落在一侧，没有立刻说话，先观望一手。
樊长老深深皱眉，朝不秋院内看了一眼。
他问道：“陆司职，怎么回事？”
陆离作揖：“樊长老，财库司的李云……真是无法无天了！他竟然在不秋院里泼粪！您请看看，这……这是我辈仙师所为吗？”
“？！”
“啊！”
“这……”
一众长老执事尽皆瞠目结舌，纷纷转头，看向财库司主事长老。
傅延年大感震撼。
如此奇事，当真耸人听闻！
傅延年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几句，终是没脸开口。这太丢人了。
沉吟半晌，他两眼一闭，说道：“此事，我财库司不知情。李云此人品行不端，我们财库司，本就有除名之意，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精神失常，做出如此疯狂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