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凤凰涅槃

  • 凤烬玄辰
  • 芳姞
  • 2491字
  • 2025-04-14 19:57:09

初始宇宙,既无光明亦无黑暗,如凝固的墨汁与星云在沉睡中交媾。没有谁知道这个过程经历了多久……多久……时间蜷缩犹如首尾相衔的衔尾蛇——循环往复;空间则化作无数碎片状的透明琉璃——分分合合。这便是创世前的胎宫——母体深处的最原始形态。

直到胎宫震动的那刻——突如起来的玄黄两道气旋撕开这一片混沌,恍若巨神挥动双刃劈裂万物。玄黄之色各自凝结成半轮寒月,半轮烈日。当两极相斥相引的刹那,混沌开始更加剧烈的震颤。它们时而像两座倒悬的巨山相互撞击;时而又如同交尾的巨蟒相互绞缠。每一次撞击都迸溅出一颗颗燃烧的星辰;而每一次摩擦都滴落熔岩般的原初物质。

再有经历了亿万劫之后,胎宫在须臾间坍缩。当阴气沉降为九幽寒泉,阳气就蒸腾成离火云天。混沌的五色神力自这天地分开的那刻蜿蜒流出:金气如亿万利剑刺穿混沌的黑暗,喷射出璀璨星光洒向九幽寒泉;木气幻化成虬结的青色藤蔓千回百转,在虚空织就覆盖在天地间的巨网,并延绵开来;水气凝结成悬浮着的液态星团,每个水滴里都蜷缩着未醒的海洋,蓄积着汹涌澎湃的力量;土气则化作连绵不绝的赭色山脉,山脊上生长着比黑夜更深的裂隙,深不见底。

最后苏醒的是赤金色琉璃光带。它在阴阳交界处游走,时而渗入月轮化作流火,时而攀附日轮凝成金焰喷洒在这混沌大地的每个角落。终于有一天,那赤金光芒中缓缓舒展成一对火焰织就的羽翼。每根羽翎都流淌着熔岩脉络。再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光芒中睁开一双火红的眼瞳,是两颗燃烧的星辰。当它第一次振动翅膀时,尚未成型的星辰全数爆裂成一场盛大的流星雨。这只自创世余烬的火焰中生出的凤凰,注定将永远在坍塌与新生间涅槃轮回。

忽然,混沌大地崩裂开来分割成无数个初创大陆。“金、木、水、土、火”这五色神力在撕裂处汇聚如同神光如暴雨倾盆而下。这只凤凰掠过暴雨神光。它尾羽拖曳的赤金色光屑在虚空中凝成燃烧的航道,熔金般的利爪刺入某片大陆基岩的刹那,整片大陆幸运地开始了第一次蜕变。大陆黑褐色的岩层褪成半透明的赤晶,地脉化作流动的光河,那些被凤凰血液浸润的矿石在碰撞中苏醒为地火岩浆。凤凰的羽翼飘散在大陆的每个角落,刹那间变成了生机盎然的春天。凤凰在火柱中沐浴着重生的烈焰,它褪落的灰烬化为赤雪覆盖大陆连绵的高山之上,雪片触地便绽开火焰般的血莲花。

这便是凤冥大陆独有的“烬生纪“——注定延绵在灰烬与新生间永恒轮回的宿命。

当注入了凤血神性的地底熔岩在地表蜿蜒成这片大陆的血脉长河时,大陆基底深处正渗出漆黑的脓血。那些被注入神血的鎏金火岩驱赶到地核边缘的混沌残渣,裹挟着阴阳初分时未能净化的幽气,在暗无天日的岩层间凝结成一颗颗幽黑色的卵。卵壳表面凸起千万张痛苦如人面的浮雕,每张脸孔的眼窝都流淌着酸腐的臭气。虫卵诞生的方式并非破壳,而是吞噬——反向吸收包裹它的混沌岩层,吸收大陆所有生灵的灵力,并将方圆千里的地底灵脉腐蚀成蜂窝状空腔。这最终会导致整片大陆的坍塌。

虫巢母皇的本体始终藏匿在地脉迷宫里。它显露在大陆浅表的不过是千万条伪足中的一条:布满暗紫色血管的柱状肉体,表面覆盖着不断脱落重生的骨鳞,顶端裂开的环形口器中旋转着七重锯齿。被它触碰过的赤晶山脉会异化成蠕动的肉珊瑚,流淌光河的地底灵脉则会凝结出沥青般的固块。然而最可怕的却是母皇分娩的景象。每当岩浆的凤血神力消耗殆尽时,母皇伪足便能插入地脉节点剧烈抽搐,喷涌出裹着粘液的虫卵风暴。这些附着混沌余毒的卵群落地即炸,飞溅的汁液里则爬出数不清的三首六翼的磷火甲虫,或是浑身长满嘴的钻地蜈蚣——它们皆以啃食生灵为生,所到之处片草不生。

凤族每万年一次的涅槃仪式,实则是加固这神性血契的悲壮轮回。真凰在鎏金火柱中褪羽涅槃时,那充满神性的凤血便会渗入地底,在虫族母皇体表凝成灼热的枷锁,迫使这毁天灭地的母皇沉睡。然而凤冥大陆生灵岂会知晓,他们曾经膜拜的凤族涅槃庆典,实则是凤族的真凰用溃散自我的方式镇压地狱来临的倒计时。

昔年,当真凰诞生振翅掠过天穹时,整片大陆都会蒸腾起赤霞。神力所过之处,万民无不景仰跪拜。凤鸣王朝的宫殿群也坐落在赤雪覆盖、绵延数万里的万山之间,人们叫这里“昆仑”。在那个人、神、妖共存的时代,凤冥大陆各处都有印刻鎏金凤族图腾符文的凤神殿,信众无处不在。而真凰神殿如同神祇的冠冕扣在昆仑的雪山之巅。朝圣者需踏过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熔岩阶梯,才能一度真容。凤鸣王朝的王宫则座落在昆仑山麓。王宫四周立着百丈高的火晶碑,碑文不是雕刻而成,是历代真凰用尾羽蘸着蕴藏着凤血神力的地心熔浆写就的烈焰铭文。这些神血铭文铸就了守护凤族的“凤凰大阵”。

而今,凤族只能蜷缩在凤凰涅槃之地的天梧山脉落日谷内。这里到处是断裂的火晶碑,斜插在焦土中。碑上的烈焰铭文早因凤血神力的消散而黯淡无光。在这条狭长山谷里,凤族的幸存者们用落日谷中的残存着凤血神性的熔岩石搭建出各式屋舍,每当山风掠过谷底,凤族的这些屋舍便簌簌飘散出赤金色尘埃——这是凤血神性日益溃散的征兆。赤金色尘埃飘得漫天都是,凤族不得不建起了普通的木屋栖身。

当最后七道凤血神性归来时,凤冥大陆中西境熔浆河彻底凝固成黑曜石,东荒图腾柱集体迸裂,昆仑的山巅的赤雪瞬间便白了——所有溃散在天地间的凤血神光都在朝落日谷的方向奔涌,犹如亿万条逆流回溯的赤金游鱼洄游入海。

天梧山脉在这漫天遍野的震动中剥落焦黑岩壳,露出内里半透明的赤晶山体。梧桐神树金黄的枝干突然变得柔软如血管,分泌出赤金色树脂。当最后一道神性光芒注入树干时,最高处的枝桠轰然炸开两朵并蒂涅槃火莲——金莲核心悬浮着流淌符文的凤卵,黑莲中的卵壳乌金发亮。

破壳那日,落日谷上空的混沌云层被烧出环形空洞。金色凤卵先传出裂帛之声,蛋壳缝隙迸射的光束将千里碧空蒸出七彩霞霓。雏凤探出喙尖的刹那,那些漂泊在星空间的神性残魂突然尖啸着俯冲而下,在它周身编织成燃烧的襁褓。而当黑卵裂开时,无声无息小黑凤落地便凝出冰冷的乌金铁羽。

族长凤玄跪在铺满金色梧桐落叶的祭坛上,手中凤头杖发出凤鸣之声。他看见五彩小金凤展开的尾羽拂过焦土,在空中盘旋了一周又落回蛋壳里睡着了。而黑凤则一飞冲天,振翅卷起的气流扫过山涧,褪色多年的火灵碑文突然渗出乌金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