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槐树下的枯井

牛大力的弓箭“咔嚓”折断在雪地里,七支羽箭已全部射向流民,最远的一支钉在瘸子肩头,却只换来对方一声狞笑。他握着断裂的弓身,铜铃铛在血腥气中发出垂死的脆响:“苏丫头,陷阱呢?老子撑不住了!”

苏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怀表的陷阱图纸在脑海中展开——老槐树根系下埋着三条土坑,填满了她用蜂蜡和枯枝布置的引火物。但流民的钉鞋踩碎积雪的声音,已经逼近标记的“天仓星位”。

“周大姐,引他们去槐树!”她扯开衣襟,让怀表的金光映在雪地上,瘸子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去年在县城见过的“灾星信物”,传说能让逃荒者起死回生。周秀兰的银针趁机划破他的面门,血珠溅在破庙石刻上,恰好遮住“1962”的最后一道刻痕。

“抓住她!”瘸子的铜哨几乎咬碎在齿间,二十多个流民像饿狼般扑来。苏瑶转身撞向老槐树,树干上的冰棱应声坠落,砸在预先挖好的火坑上。蜂蜡遇热融化,火苗“轰”地窜起,在风雪中织成半人高的火墙。

牛大力趁机拽着周秀兰滚进枯井,井绳摩擦声中,苏瑶听见明辉在井底压低声音:“姐,种子还活着!”她转身时,林宇正用砍柴刀在槐树皮上刻下新的标记,每一刀都伴着剧烈的咳嗽,血沫溅在雪地上,像开错了季节的梅花。

“林知青!”苏瑶扑过去接住即将倒地的男人,发现他掌心的三粒种子不知何时变成了四粒,表皮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怀表的齿轮声突然变得轻快,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宿主完成‘希望传承’,种植术恢复至70%,解锁‘冻土催芽’技能。”

瘸子的咒骂声在火墙外响起,他举着从牛车抢来的麦麸袋,突然看见怀表的金光映在槐树叶上,竟形成与1962年石刻相同的星图。刘翠兰的竹扫帚残柄从他腰间掉落,柄上刻着的“刘”字,与破庙陶罐底的印记一模一样。

“原来你早就知道这里有粮!”苏瑶盯着刘婶被踩碎的铜哨,突然想起她围裙上的补丁纹路,正是1962年救济粮布袋的花色。这个在饥荒中失去丈夫的女人,此刻正蜷缩在雪地里,指尖还攥着半粒从枯井掉落的种子。

火墙渐渐熄灭,流民们发现上当后,开始用冻僵的手扒挖老槐树根系。苏瑶扶着林宇滑进枯井,井底的腐叶堆里,明辉正用体温焐着种子,小花的襁褓上还沾着未化的蜂蜜——那是系统奖励的最后一丝甜意。

“下面有地道!”牛大力的猎户刀戳中冻土层下的木板,腐朽的木香混着潮气涌上来,露出半扇刻着星图的铁门。周秀兰的银针突然颤抖,她认出那是老家祠堂的镇宅纹饰:“这是‘天仓星’的方位,老辈人说,灾年藏粮要用星象定址。”

林宇的手指抚过铁门上的刻痕,突然僵住:“这是我父亲的笔迹,‘1962年4月,将最后三袋麦种埋于天仓星位,望后人得享太平。’”他望向苏瑶,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泛起涟漪,“原来,你带来的种子,就是父亲当年埋下的。”

怀表在此时发出清越的鸣响,齿轮间浮现出完整的1962年救济粮分布图,老槐树正北十里的山坳里,用红笔圈着“永固仓”三个字,正是林父作为农业工程师参与建设的地下粮库。而苏瑶掌心的种子,正是从那批麦种中穿越时空而来。

“姐,种子发芽了!”明辉的惊呼打破寂静,四粒冬小麦种子的尖端,竟透出极细的绿芽,在井底昏暗的光线下,像四盏微小的灯笼。李桂芳颤抖着解开衣襟,用体温护住嫩芽:“这是咱们苏家的命根子啊……”

火墙外的动静突然消失,瘸子的铜哨声转为悠长的撤退信号。苏瑶贴着井壁听了会儿,发现流民的钉鞋印正朝着“永固仓”方向移动——他们抢走了牛车的麦麸袋,却没发现藏在车轴里的怀表路线图。

“得赶在流民前到粮库。”牛大力的铜铃铛重新晃响,他扛起昏迷的林宇,“周大姐,你守着枯井;苏丫头,带种子从地道走,我引开那些狗娘养的。”周秀兰刚要反驳,他已经跳出井口,猎户刀在阳光下划出雪亮的弧线。

地道里的潮气冻得人骨头发疼,苏瑶摸着铁门内侧的刻痕,发现除了林父的字迹,还有一行更小的字:“1975年4月,持怀表者可启仓,勿念,父。”她突然想起现代捡到怀表的那天,旧货摊老板说的“西北逃荒者的坟”,原来指的就是林父的衣冠冢。

“大妞,你看。”李桂芳突然指着地道墙壁,火把映出用指甲刻的人名,“张桂花、王铁蛋……都是1962年的逃荒者,和刘婶一样,把名字刻在这,盼着后人能记得。”那些名字旁,画着星星、种子、怀表的图案,与苏瑶的怀表裂痕完美吻合。

地道尽头传来风雪呼啸,怀表的齿轮声突然加快。苏瑶知道,下一次签到时间临近,而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比流民更可怕的威胁——永固仓的粮门是否还能打开?林父当年埋下的麦种,是否真的能在1975年的冻土上生根?

井口突然传来异响,不是牛大力的铜铃,而是刘婶的哭声:“柱子被瘸子砍了……俺把他埋在老槐树下,和1962年的孩子们作伴……”她的竹扫帚残柄掉进枯井,柄上的“刘”字已经磨得发亮,像块浸满血泪的胎记。

苏瑶握紧怀表,发现裂痕里的槐树叶此刻完全舒展,叶脉间清晰地映出“1975”的字样。原来,怀表不仅是连接两个时空的钥匙,更是一代代逃荒者传递希望的信物。她望向井底的嫩芽,突然明白,自己种下的从来都不是种子,而是跨越二十年的生存信念。

地道深处,铁门“吱呀”开启的声音传来,带着陈腐的麦香。林宇在昏迷中呓语,用俄语喊着“父亲”,而苏瑶知道,当他们走出地道时,迎接他们的将是真正的“天仓开”——不是菩萨显灵,而是无数像林父一样的人,在灾年里埋下的希望。

雪,还在下。但老槐树下的枯井里,四株嫩芽正在体温的呵护下舒展叶片,它们的根须,正沿着1962年的刻痕,深深扎进冻土。而苏瑶胸前的怀表,此刻终于不再发烫,齿轮间的金光,温柔地笼罩着地道里的每一个人——那是穿越时空的,生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