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怎么就轻易信了她

之后几天,两人谁都没提分开的事。

“药有点烫,我吹吹再给你。”

何战轻轻吹着勺子里的药汤,温柔地喂到灵均嘴边。

灵均眨了眨眼睛,乖乖地把药喝了下去。

眼前这人对自己这么好,她实在没法说出绝情的话来。

经过几天的休息调养,灵均的气色好了不少。

就在她正准备提离婚,找一个地方度过残生时,何战手里拿着一个银闪闪的链子回来了。

灵均皱着大眼睛,缩在屋角,小脸上写满了警惕。

难道何战这些天的温柔全是装的?

现在是准备反悔,要把她用链子栓起来,当小猫小狗一样对待,以此泄气?

虽然她要让他不在意她,但也不想被虐待呀。

她现在算是废人了,没多少力气,打是肯定打不过他。

“想什么呢。”

何战被女人委屈巴巴的表情戳中了笑点,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掩饰不住眼里的酸涩。

就这么不信任她吗?

他怎么舍得为难她。

“再歇几天?“他摩挲着铁链,声音轻得像在哄人,“看我这没意思的木头身上还有什么你想要的,尽管拿去。”

灵均别过脸,指甲掐进掌心:“算了吧,你这人无趣透顶。明天就去办离婚,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沉默在房间里疯长,久到灵均以为他不会回答。

“好。“

何战转身时脊背绷得笔直,再出现时抱着个布包,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她的衣服。

民政局的老式相机咔嚓一声,定格下两张面无表情的脸。

二寸黑白照片里,两人间的气息比寒冬还冷。

谁能想到数月前,他们也曾在镜头前,笑的满眼光亮,眼中只有彼此,宛若一对甜蜜的新婚夫妇。

——

灵均手里只有一张火车票的钱,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找个温暖漂亮的地方死了吧。

她最害怕冷了。

坐在火车上,灵均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惊觉自己入戏太深了。

她只是来做任务的,不必太过代入。

可能是小七沉睡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她才难免寂寥悲伤。

灵均浑身上下只有何战给她的那个布袋,沉甸甸的,她没提多远,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这个身体就像一个四处漏风的破洞。

她打开布袋,发现里面除了几件干净衣服,底下还有塑料袋单独包装好的绿豆糕,肉酿团子……

再往底下是一个存折,记录只存不取,底下金额赫然显示:

一万八千二百元七角六分。

有零有整,何战这是把攒的钱全给她带上了啊。

这么多钱,难怪平时对她那么财大气粗。

看来自己做生意给他的钱是毛毛雨。

那他平时还那么配合地叫她“金主”。

哼,比她会演戏。

灵均嘟了嘟嘴,仰头试图将眼睛里的湿润憋回去,拿起一块绿豆糕放嘴里。

真甜。

甜的发苦。

——

之后的日日夜夜里,何战只靠着回忆与那张两元的五寸彩照度日。

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照片上女人的笑颜,粗糙的指腹似乎能感受到当时温热的温度。

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颤抖,像被主人丢弃的小狗,只能独自舔舐伤口。

他不再压抑,喉咙里溢出来一声声哽咽,放任泪水打湿照片。

那条拿起又放下的银链变成了亲手为她收拾的行李。

爱不是占有,是松开紧握的手。

他不愿让她为难。

——

五年后,柔风湾,夕阳洒在水面上,折射出美丽柔软的光晕。

“妈妈,她不嫌热吗?这么热的天还穿那么多。”

“小玲,妈妈怎么跟你说的,不要随便指别人,不礼貌,那个姐姐生病了才这样。”

随着母女两人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人戴着帽子,口罩,身着宽松长衣,整个人捂的严严实实,甚至分不清男女。

但能看出她非常的瘦,唯一露出的腕骨凸起处如伶仃的山峰。

她就安静地在那儿坐着,看着余晖,仿佛自己也是这即将落下的残阳。

很久,等到沙滩上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灵均搀着椅子,艰难起身,可没走两步,头晕目眩地就要倒下。

可她并没有像想象中的摔倒,而是跌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灵均努力起身,朝面前的人点头致谢,“谢谢你啊。”

那人没有回她。

她想往前走,可又撞在了他的身上,她又慌忙道歉,“对不起先生,我视力不太好,麻烦您让一下。”

这五年里,她的五感逐渐衰弱。

现在的视力模糊地只能看见个人影,可现在天色渐晚,她一时区分不清面前的人是否让开了。

见他依旧没回话也没让开,灵均很疑惑,这人不能是找事的吧?

可若说劫财劫色更不至于,她现在一把骨头架子了,浑身上下也没值钱的。

下一刻,那人抱住了她。

灼热的气息将她包裹,很熟悉,灵均顿住了,片刻,才艰难开口:

“阿……何战?”话到嘴边,她又急忙扭转情绪,刻意装作冰冷,“看我这么惨你是不是很得意?但是我从来不后悔离开你。”

“我后悔。”

过了五年,何战声音变得更有磁性,但仍然很熟悉,很好辨认。

他的大手抚过她脊背上凸起的骨头,心里一阵剧痛,就像有人拿着锈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脏。

那个阳光明媚的女人如今变得一阵风就能吹散。

“我一直在找你,要是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即便是被你厌恶恶心,我也不会放你走。”

“求求你不要推开我好吗,是我需要你,求你了灵均……”

何战低声哀求着。

灵均无奈了,泄气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是她想错了,何战这个木头,怎么会通过她一时的冷漠,通过她决绝的离别,淡忘一切,重新生活。

她叹了一口气,“何战,有必要吗?我如今这幅模样离死也不远了,你守着我干吗?”

“求你,让我照顾你,哪怕一天,让我陪你好吗?”

明明她演技那么拙劣,可他五年前怎么就信了她的话。

她很胆小,却要面对又黑又冷的死亡,一定很害怕。

何战心里无限懊悔。

“好。”

灵均妥协了,就像五年前何战答应放她走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