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废墟的阴影拉得很长。

林渊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肺部火烧火燎。他跟在夏彤身后，那个娇小的背影在瓦砾间穿行，速度不快，却稳定得可怕——她似乎完全不受这片死寂之地影响。

落叶镇，曾经或许有过名字，有过活人。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和无声的死亡。

“往东。“夏彤的声音传来，没有回头。

林渊没有应答，只是咬牙跟上。东边是什么？无人区？还是另一个废弃的聚落？她要去那里做什么？疑问盘旋不去，但他没有力气，也没有立场去问。

活下去，这是唯一的念头。

这个叫夏彤的少女，是眼下唯一的浮木——哪怕这根浮木可能暗藏尖刺。

他们沉默地穿行。脚下碎石滚动，偶尔惊起藏匿的变异鼠类，发出尖锐的吱呀声，又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空气里的尘埃似乎更浓重了，带着一股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躁动。

林渊的身体在哀嚎，但【核】在缓慢修复损伤，提供着最低限度的支撑。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在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死寂。

某种无形的界限被跨越了。

前方的空间，光线似乎变得扭曲，声音也开始失真，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

“这里是......“林渊忍不住开口，声音干哑。

“失序边界。“夏彤停下脚步，侧过身凝视着前方弥漫的、几乎肉眼可见的紊乱，“从这里开始，常理失效。“

常理失效？

林渊皱紧眉头。废土之上，本就没有多少常理可言。这里的“失序“，又是指什么？

夏彤没有解释，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方。那种专注，让林渊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不是错觉。

周围的色彩开始流动，墙壁、地面、碎石，它们的颜色像是活了过来，缓慢地蠕动、混合，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粘稠、怪异、令人作呕。

“那是什么？“林渊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色彩蠕虫。“夏彤的回答简洁而冰冷，“别看它们的颜色变化，守住心神。“

话音未落，那些流动的色彩猛地加速，汇聚成几条粗大的、没有固定形态的“蠕虫“。它们没有实体，更像是一团团纠缠滚动的活体颜料，散发着令人晕眩的波动。

嗡——

一种无形的冲击扩散开来。

林渊的视野瞬间模糊，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失去了清晰的轮廓，变成一片晃动的色块。耳朵里也充斥着杂乱的嗡鸣，思绪变得迟钝、粘滞。

【模糊】！

一种直接作用于感官和认知的概念污染！

“站稳！“夏彤厉喝，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遥远和失真。

林渊死死咬住舌尖，剧痛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瞬。他努力聚焦，试图看清那些蠕虫的动作——它们在蠕动，所过之处，现实的纹理被抹去，只留下模糊的色斑。它们似乎没有固定的攻击目标，只是本能地扩散【模糊】概念，污染周围的一切。

这种攻击方式......防不胜防。

一旦被彻底【模糊】，恐怕连自我意识都会消散，变成一滩失去定义的颜料。

必须做点什么！

林渊体内的【核】开始震动，疯狂解析着侵入感官的【模糊】概念：

【概念解析：模糊（低阶）】

【特性：抹除细节，混淆边界，降低信息熵】

【弱点：高信息熵，绝对定义，结构化秩序】

解析结果瞬间涌入脑海。

对抗【模糊】的，是【清晰】！

没有犹豫，林渊调动【核】的力量，发动了【拟态】能力——他不是要模仿蠕虫，而是要创造出与【模糊】相对立的概念！

【拟态构筑：清晰】

一股截然不同的波动以林渊为中心扩散开来——无形无质，却带着不容混淆的绝对定义。仿佛锐利的刻刀，瞬间在他周围划开了一片区域。

在这片区域内，晃动的色块重新凝聚成清晰的物体轮廓，杂乱的嗡鸣被驱散，迟钝的思绪恢复了运转。

色彩蠕虫的蠕动明显一滞。

它们似乎无法理解这突然出现的、与自身属性完全相悖的区域。流动的色彩出现了短暂的凝固和混乱。

“走！“夏彤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她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把拉住林渊的手臂，猛地向侧面冲去。

林渊踉跄着跟上，【清晰】力场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像一个无形的盾牌，暂时隔绝了【模糊】的侵蚀。

色彩蠕虫似乎被激怒了，或者说，是本能地想要消除这个异物。它们扭动着，试图重新将【模糊】覆盖过来——但【清晰】力场的存在，让它们的污染变得不再那么顺畅。

两人借着这短暂的干扰，冲出了色彩蠕虫扩散的核心区域。

周围的【模糊】感迅速减弱，但并未完全消失。

他们没有停下，一口气跑出了很远，直到身后那些怪异的色彩彻底隐没在废墟的阴影中。

林渊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刚刚强行催动【核】和【拟态】，让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但他看向自己的手掌，轮廓分明，不再是模糊的色块。

活下来了。

夏彤也停了下来，她靠着一面残破的墙壁，调整着呼吸。她的状态比林渊好得多，但脸上也失去了之前的平静。

“【拟态】？“她忽然开口，看向林渊。

林渊身体一僵。她果然察觉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他反问，声音沙哑。

“【清晰】。“夏彤回答，“对抗【模糊】的概念。“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比我想象的......更有用。“

这算是称赞？林渊无法判断。他只觉得这个少女更加深不可测——她不仅实力强大，见识也远超常人，竟然能直接点破【拟态】和概念对抗。

“色彩蠕虫只是开始。“夏彤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望向前方更深邃的、光线扭曲的区域，“失序边界，比你想的危险得多。“

林渊顺着她的方向看去。

前方的路，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郁的不安。

刚刚的遭遇，只是开胃菜。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

这条路，没有回头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