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序边界的深处，空气愈发粘稠。光线被无形之力扭曲，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两人沉默前行——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显得格外突兀。水壶早已空了，最后一点营养棒也消耗殆尽。饥渴感如同火焰，灼烧着林渊的喉咙和胃。

必须找到补给——否则，不等遇到畸变体，他们就会先倒下。

他观察四周——这里的环境比落叶镇外围更加怪诞：岩石呈现出不自然的几何形状，植物枯萎蜷曲，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命】概念。

夏彤走在前面，步伐稳定。她似乎对这种环境习以为常——她的目的地是“活着地方“，那意味着她有穿越失序边界的经验。或许，她知道哪里能找到水。

“我想喝水。“林渊开口，声音干涩。

夏彤停下脚步，侧头。她从背包侧袋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仪器——仪器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中心有一根细微的指针。她举起仪器，指针微微偏转，指向左前方一个扭曲的岩石缝隙。

“可能有。“她简单回应。

两人走向那处缝隙——缝隙很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走了大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一小片空地。

空地中央，有一汪浑浊的水潭——水面漂浮着灰黑色的絮状物，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这水能喝吗？林渊皱眉——直接饮用未知水源，在失序边界是极其危险的行为。水中可能含有致命的污染，或是某种潜藏的概念陷阱。

夏彤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水，放在鼻尖嗅了嗅。她又拿出那个仪器，将探针伸入水中——指针剧烈摆动，最终指向一个代表【轻微污染】的刻度。

“可以处理。“她做出判断。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过滤管和一小块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晶体——【净化】概念碎片？不对，能量波动更弱，更像是某种固化了【净化】效果的炼金产物。

她将晶体放入过滤管一端，然后将另一端插入水潭，开始抽取潭水——经过过滤管和晶体的处理，流出的水变得清澈许多，腥味也淡了。

她先喝了几口，确认没有异常，才将过滤管递给林渊。林渊没有犹豫，接过过滤管，大口饮用——清凉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缓解了身体的灼烧感。

补充了水分，两人感觉好了许多。夏彤收起工具，再次确认方向：“继续走。“

他们离开水潭，继续向东。穿过一片嶙峋的怪石区，前方地势逐渐平缓——一棵巨大的枯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视野中。

它矗立在一片龟裂的土地上，枝干虬结，通体焦黑，仿佛被雷电焚烧过——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但林渊停下了脚步——他的【万象拟态之核】在念海深处微微震动。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概念波动，从枯树内部散发出来。

那是......【生长】？如此枯败的树木，为何会散发出【生长】的概念气息？是陷阱吗？还是某种残留的奇迹？

他凝视着枯树，好奇心压过了警惕——【生长】，这是构成【生命】概念的核心要素之一。比【点燃】、【锐利】、【稳定】这些基础物理概念要复杂得多，也更接近世界的本源。

如果能解析并拟态【生长】......哪怕只是一瞬间，那也意味着他对概念的理解和操控，将迈出一大步。这个诱惑太大了。

他想要尝试理解万物，拟态万象——这是【万象拟态之核】赋予他的本能。

他走到枯树前，伸出手，轻轻触摸焦黑的树皮——冰冷，粗糙。没有温度，没有弹性。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念海深处那团活星云般的【核】开始旋转。无数微光线条亮起，交织，延伸，试图捕捉和解析那缕微弱的【生长】概念。

解析过程异常艰难——【生长】概念的结构，远比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概念都要复杂、精妙。它不是单一的线性力量，而是一个包含能量转化、物质重组、信息传递的动态过程。

精神力如同流水般消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林渊咬紧牙关，强行维持着解析。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细小的能量粒子在按照某种韵律流动，看到了细胞分裂增殖的幻影，听到了生命脉动的微弱回响。

抓住了！一丝模糊的【生长】概念结构被【核】成功捕捉并解析——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足够了！

他调动念海中剩余的精神力，按照解析出的结构，开始尝试“拟态“——这不是简单的复制粘贴，而是以自身精神力为“燃料“，强行在现实中“扮演“出【生长】的效果。

消耗巨大！远超拟态【点燃】或【风刃】——精神力瞬间见底，大脑传来针刺般的剧痛。

但他成功了——枯树被他触摸的那一小块树皮上，一个极其微小的、嫩绿色的芽苞，颤巍巍地钻了出来。它迎着扭曲的光线，舒展着稚嫩的叶片。

一抹鲜活的绿意，出现在这片死寂之地。

成功了！林渊心中涌起一阵狂喜——然而，喜悦只持续了一瞬。嫩芽刚刚出现，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变黄、最终化为飞灰。仿佛从未存在过。

拟态效果消失了——精神力耗尽，【生长】的临时显化无法维持。林渊身体晃了晃，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他扶着枯树，大口喘息。

仅仅是拟态出一瞬间、一个嫩芽的【生长】，就几乎抽空了他——生命类概念的拟态，难度和消耗都超乎想象。

而且，这拟态出的【生长】，似乎缺少了某种“根基“，无法持久——是他的理解不够深入？还是【核】本身拟态出的概念，终究只是“借来的“幻影？

“你做了什么？“夏彤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一直安静地看着。林渊刚才的动作，以及枯树上短暂出现又消失的嫩芽，她都看在眼里。

林渊转过身，靠着枯树——他不想暴露【核】的秘密，但刚才的现象无法掩饰。“一种......特殊的感知和模仿能力。“他含糊解释，沿用了之前的说法。“我能感知到物体或现象中残留的概念信息，然后......尝试去理解和复现它。“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隐藏了【核】的存在和“凭空拟态“的核心，只强调了“感知“和“复现“。

夏彤盯着他，没有说话——她的表情依旧平静，看不出信了几分。林渊的心提了起来——她会不会追问？会不会怀疑？

“这种能力，很有用。“夏彤忽然开口——她的关注点似乎并不在能力的来源，而在其“用处“。“但也很危险。“她补充道，“过度使用，会让你变成那些东西。“

她指的是畸变体？概念反噬或者精神崩溃的后果？她似乎知道很多。

“刚才那种【生长】，不要轻易尝试。“夏彤继续说道，“生命的概念，不是你能随意触碰的。“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警告。

林渊沉默——他知道她说得对。刚才的尝试确实鲁莽了——差一点就精神力耗尽陷入昏迷。在这失序边界里，昏迷就等于死亡。

“走吧。“夏彤没有再多说，转身准备离开。

林渊调整了一下呼吸，压下脑中的眩晕感，跟了上去——刚才的尝试虽然危险，但也让他对【核】的能力有了更深的认识。【认知度】似乎提升了一点点。对【生长】概念的理解，也从完全空白，到有了一丝模糊的轮廓。

这是收获——必须更加谨慎。也必须更快变强。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前方的景象变得更加怪异：空气中漂浮着彩色的光斑，地面时而坚硬如铁，时而柔软如泥。远处隐约传来意义不明的低语声。

突然，夏彤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紧绷——她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前面，有人。“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林渊立刻警惕起来——他也集中精神，仔细感知前方。【万象拟态之核】的被动解析能力，让他能模糊感应到一定范围内的概念波动。

前方大约三百米处，有数个移动的能量源——不是畸变体那种混乱无序的波动，而是属于执念者的，相对凝聚的精神力反应。至少有五个人。

他们正在快速接近。

是敌是友？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陌生人往往意味着危险。“藏起来？“林渊低声问。

夏彤摇摇头：“来不及了，他们速度很快，已经发现我们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五道身影从前方扭曲的光影中冲出，呈扇形将他们包围。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肩上扛着一把闪烁着【沉重】与【钝击】概念光泽的金属巨锤。

其余四人也都手持武器，神色不善，身上散发着或强或弱的概念波动——他们穿着统一的、沾满污渍的皮甲，胸口有一个火焰与骨爪交织的徽记。

是某个佣兵团？还是掠夺者？

壮汉用审视的目光扫过林渊和夏彤，重点在夏彤身上停留了几秒——他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两个小鬼？“壮汉咧开嘴，露出黄黑色的牙齿，“运气不错，还能在这种鬼地方碰到活人。“

他身旁一个瘦小的男人嘿嘿笑着，用贪婪的目光打量着夏彤的背包：“老大，看他们样子，像是刚从哪个镇子逃出来的肥羊。“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林渊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