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堡往事》
*无问春秋何*
(第22章)
大丫横下心和黄宾办理了假离婚,她要赌一把。为了几个孩子能到市里去读书,大丫给自己下了赌注,即便赌输了,她也认。
上次白洁同眼镜刘回青年点,临别时白洁和她说的话,让她的心确实活泛了。如果通过假离婚的方式先让黄宾回城,孩子的户口就可以随他落到市里,她和黄宾再复婚。这样黄宾回城和孩子到市里读书的问题全解决了,她也能搬到市里生活。
大丫反复犹豫、权衡,青青已上小学二年级,年年和点点也马上就要上学了。她听妹妹二丫说:小学是打基础的关键时期,如果小学的基础打不好,将来上了中学成绩就不容易再撵上来。
她没有时间再三犹豫了,要想让孩子到市里读书,唯一的选择是和黄宾办假离婚。大丫不想让孩子像父母和她自己这样窝在农村一辈子。
如今四丫、五丫都上了大学。这更让她增强了让孩子将来考上大学的坚定信念。青青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她要抓住现在的机会。
王桃花对大丫的决定并没感到吃惊。她清楚:作为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是可以付出一切的,哪怕是生命。可王桃花也不无担心:黄宾变心不复婚呢?,那最惨的就是大丫。
黄宾的态度很简单:假离再复只是解决问题的手段,是达到目的一步棋而已,不存在离而不复。当然,黄宾把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大丫。
离婚后,黄宾很快办理了回城手续。这件事除了大丫夫妻俩和王桃花,没其他任何人晓得。他怕张扬出去弄得满城风雨,让村里人嚼舌根。
黄宾回城后被安排到一家大集体上班。像他这个年龄,一没有学历二没技能,只好干一些体力活。
黄母给他们爷俩腾出间屋,户口就落在家里。青青也顺利的进入新华二校上学了。
听说黄宾从农村办回城了,点长把能联系上的人召集在一起为他庆祝。
张军和郑娟带着孩子第一个来到饭店,其他人陆续都来了,眼镜刘扶着怀有身孕的白洁出现时,黄宾把他俩紧紧抱住。郑娟假装生气的对大伙说:你们都看到了吧,黄宾没和我们拥抱啥意思?张丽华接过郑娟的话茬:人家白洁和眼镜刘可是青青的干妈干爸,你是啥?郑娟哼的一跺脚,上前拽着黄宾耳朵把他拉开:行了行了,没看见白洁这肚子啊?你别给孩子挤了!人给分开了,可黄宾又拉起白洁的手:谢谢你白洁!要不是你指点大丫,我真得在农村一呆辈子。白洁看着黄宾说:你就记住一句话,这辈子都不能做对不起大丫的事!黄宾使劲点点头。
气氛温馨热烈,大家伙开心的喝,开心的聊,开心的唱,开心的跳,无拘无束。
轮到眼镜刘表演节目了,他手里端着酒杯说:今天的相聚实在是太难得了,我提议大家共同举杯,为不久前刚刚逝去的知青战友吕晓婷祭上这杯酒。大家立刻肃静下来,气氛变得凝重。眼镜刘把杯里的酒轻轻洒在地上,每个人都把杯里的酒洒在地上。
接着眼镜刘吹起口哨《乡恋》。
哨音萦绕在整个餐厅,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吹完口哨,眼镜刘对大伙说:我对吕晓婷有一份歉意。郑娟马上问他:你说的歉意指的是什么?眼镜刘回忆起与吕晓婷之间的一个小过节。
吕晓婷在青年点负责做饭,该咋是咋,晓婷做饭点里无人可比。不过她有一个习惯令眼镜刘反感,那就是点里吃煎饼时,她总是把掸完的煎饼叠好后用自己的毛巾包起来闷上。吕晓婷本来是好意,这样煎饼才软乎,吃起来好嚼。眼镜刘嫌她的毛巾脏,吃的时候就从中间往外抽,吕晓婷看见就嚷:眼镜刘!你能不能从上面挨着拿?不能!眼镜刘回答。为啥?晓婷继续追问。眼镜刘实话实说:我嫌你的毛巾埋汰!我的毛巾天天洗天天用埋汰什么?晓婷愤怒的瞧着他。眼镜刘不甘示弱:就因为你天天用才埋汰呢!吕晓婷气哭了,上去一把抓下毛巾扔到炕上。
没隔几天点里又吃煎饼,眼镜刘事先拿出两张没让晓婷掸。他当着晓婷的面从缸里舀出半瓢水,喝一口含在嘴里,双手抻着煎饼噗噗的用嘴喷,喷完了叠起来吃。这下吕晓婷可抓住了眼镜刘的把柄:眼镜刘!你嫌我用毛巾包煎饼埋汰,你用嘴喷煎饼就不埋汰?眼镜刘嘿嘿一笑:我自己吃,不嫌自己埋汰!
吕晓婷明白了他的用意,气哼哼的走开。
打那以后,吕晓婷没再用自己的毛巾包过煎饼,好久都不理眼镜刘。有时眼镜刘上赶着跟她没话找话,她都是待搭不理。
你小子就是太刻薄了,欠揍!张军笑着说眼镜刘。眼镜刘连连点头说:欠揍!欠捧!
张丽华恍然大悟:是这样啊?原来我对晓婷用毛巾包煎饼心里也不舒服,但从未吱声。后来发现她不用毛巾包了,还以为她自己感觉到不妥了呢。现在才知道:原因出在你眼镜刘身上。
话题转向郭凤琴和唐国生两个人。张丽华说,在点里他们两个人是公开谈恋爱,张军和郑娟是秘密谈恋爱。白洁说:可不是吗,当时点里谁都没看出来。张丽华笑了:人家俩人搞的是地下活动。眼镜刘马上插一句:那就是特务!郑娟冲他瞪眼:去你的!你才是特务。
张丽华开始揭张军和郑娟的老底。张丽华把当时替郑娟打掩护,确保俩人秘密约会以及如何为他们传递情报、站岗放哨的事,向评书一样说的绘声绘色。听得大伙笑声不止。
眼镜刘憋着笑,严肃的说张丽华:张丽华同学,你这是在出卖朋友知道吗?很不好!说完自己笑弯了腰。郑娟说:就是,你这是在出卖我,白信任你了。
历来少言寡语的王丽接上话茬:这叫在农村埋下恋爱的种子,回到城里开花结果。黄宾打趣道:听听,还是人家大学生说话有水平。
黄宾又转向张丽华问道:郭凤琴和唐国生俩人后来什么情况?
张丽华接着继续广播:郭凤琴和唐国生回城一年后结的婚,由于唐国生家里边兄弟姊妹多,没条件给他们单独腾出房间,家里给他们盖了个小偏厦。夫妻俩经常为一些生活琐碎的事情吵架、拌嘴。女儿3岁的时候,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俩人好合好散,离了。
郭凤琴一个人带着女儿住回娘家,开始过得也不太舒心。前些日子见到她一次,说她现在比头几年强多了。单位效益不错。女儿读书也很下功夫,不用她操什么心。至于唐国生咋样吗,一直没有他啥消息。
张丽华一口气说完郭凤琴和唐国生,摊开两手: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在座的人都替他们俩惋惜。
张军和程大同过来与黄宾碰了一下杯,仨人各自喝了一口。张军问黄宾:还记得打老鼠吗?现在你回城了,英雄无用武之地啦。黄宾自豪的说:那能忘吗。眼镜刘凑上来说:对呀,人家可是打鼠冠军啊。说完指着程大同:你是记者,赶明个釆访一下咱们打鼠冠军。程大同答应着:没问题!我一直要下乡做个采访,就是时间总安排不开。张军说程大同:你下乡采访和黄宾没关系,他这个老鼠冠军也上不了报纸。眼镜刘打断张军的话:这要分啥时候,都还记得除“四害”吧?打死多少老鼠是有任务的,那年头就凭是老鼠尾巴交差。
提起打老鼠大伙又来了精神,老鼠对他们的祸害记忆犹新。
青年点的棚顶是用秫秸挂棚后糊的报纸。老鼠在上面要么嘎吱嘎吱啃浆糊,要么开舞会似的蹦哒没完。白天还好说,可夜里搅得人无法入睡。
有一天,黄宾被老鼠闹腾的睡不着,拿手电照着棚顶。他发现老鼠走来走去时,那报纸便沉下个窝,老鼠不动了那窝更加明显。黄宾起身找来根棒子,冲着那窝猛力打去,哗啦一声,报纸破了,随即老鼠掉了下来。
一次小小的成功让大伙都很振奋,从此打老鼠成了必修课,棚顶被打破了再补,补了又被打破。
没几天老鼠也学奸了,每次来去匆匆,来去轻轻,害得他们连连失手。
他们分析原因,一致认为应停段时间以麻痹老鼠。这招挺灵,老鼠又胆大妄为起来,动辄还把报纸咬出一个个小洞。
火候到了,一天晚上大伙一齐动手,三下五除二把棚顶打了个千疮百孔,老鼠纷纷掉落在炕上地上。
只是消停不了多长时间,新一拨老鼠就前仆后继的来了。然后大伙接着再打。因黄宾打老鼠命中率最高,大伙封他为打鼠冠军。
大丫赌赢了。
很快她带着年年和点点搬进了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