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的公馆很干净，当然，仅限校内，他还没有勇敢到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搞邪教。
那处真正的邪神教据点，藏在黑市深处如迷宫般的暗巷里，只通过一条秘密通道与校内公馆相连，乔恩盘算着，若要去寻贝尔，还是不该走校内那条路，罗夏的探子可能还在某处阴影里盯着自己，那些目光如同附骨之疽，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一个闪念突然划过脑海，那天格兰蒂娅前来拜访，恐怕不只是表面那么简单。
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分明是打探虚实的光芒，她没见到卡洛儿，那天在情报交流后也与贝尔密谈了许久，更奇怪的是，贝尔至今仍未对古娜出手，以他那残忍的性格，这条幼龙早该被送上降神仪式台了才对。
“或许……你根本没被囚禁过？”乔恩压低声音，目光如刀般审视着古娜，少女的黑色斗篷纹丝不动，看不出半点破绽，“还是说，你们本就是老相识？”
“……无可奉告。”古娜的声音冷得像冰。
“好吧，为了避免一些意外，我准备用极端手段了。”
乔恩松开了钳制她的手，背过身去慢慢踱步，靴跟在地砖上敲出沉闷的节奏，原作剧情在他脑海中飞速闪回，这条幼龙本该在毕业考核时退场，对她的描写寥寥无几，如果她与贝尔确实早有勾结，那么格兰蒂娅很可能早就和贝尔联手布下了陷阱。
那就不再是整顿问题了，邪神教也好，黑龙也罢，都是初期的筹码而已，可以舍弃。
怎么感觉现在四面楚歌？乔恩不由得摸了摸下巴，每一步都像是都踩在刀尖上，除了卡洛儿，身边每个人都想置他于死地，这也太荒谬了。
难不成是修改命运的代价？他暗自苦笑，不过说到底，寻求合作本就是权宜之计，既然对方已经亮出獠牙，那就别怪他翻脸无情了。
穿过几道狭窄的巷弄，乔恩在一面斑驳的砖墙前驻足，他指尖凝聚魔力，在墙面上划出几道诡秘的纹路，砖石如水面般荡开波纹，现出一条幽深的通道，通往帝都最神秘的地下黑市。
踏入黑市的瞬间，各种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矮人铁匠铺里飘出的金属焦糊味、精灵药材店散发出的异香、还有海妖摊位上咸腥的海货气息。
那些在帝国主流社会中难以容身的异族，都在这片暗影中找到了栖身之所，这里是流亡者的天堂，也是犯罪者的温床、偷渡者的避风港。
“在这里都能遇见同族，啧，真晦气。”
一个稚嫩却老气横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乔恩转身，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正斜倚在墙边，她穿着精致的黑色洋装，宛如橱窗里的人偶，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却是无尽的沧桑。
“久仰大名，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拜访。”乔恩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袖口的银链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晃动。
眼前的女孩叫爱丽丝，是一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古老恶魔，在帝都的异族圈子里，几乎只手遮天。
“你最好老实点，我可不希望把教廷的恶魔猎团引来。”她开始眯起眼睛打量着乔恩，当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家徽上时，嘴角才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当然，如果你愿意来消费，那更好了。”
“我会的，但在那之前，我得去找个人。”
“随你，别闹事就行。”爱丽丝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哪怕是同族也不能坏了我的规矩。”
“……”
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恶魔本就算是稀有生物，百年前，帝国开启了恶魔狩猎，持续至今，所有的恶魔族裔全部受到打击几乎绝迹，除非能够完全隐藏血脉，就像乔恩这样，不然只要在街上出现五秒，就会被饥渴的恶魔猎人锁定。
能够狩猎一只恶魔，足够十人规模的猎团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没想到爱丽丝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毕竟是同族，应该有什么奇怪的感应？算了，管他呢。
穿过熙攘的黑市街道，乔恩直奔贝尔的院落。不同于校内的整洁，这里的建筑风格更接近哥特式的阴森。
黑市是会员制的，但仅限人类，异族进入不需要办理会员，但会被收类似于停车费的款项，直到愿意给爱丽丝打工，多犹豫一秒，债务都会变高。
更恐怖的是，根本没人会告诉你这些，有可能只是闲逛一圈，就背上了几十万的债务。
还好乔恩不用担心……但真的不用担心吗？
他突然有些发憷，这地方可没那么讲理。
贝尔正在庭院里摆弄某件诡异的仪器，灰白的蒸汽从铜管中嘶嘶冒出，当看见乔恩的身影时，他的手指猛地收紧，仪器的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上午好，贝尔少爷。”乔恩的声音轻快得有些刻意。
贝尔的目光越过乔恩，落在古娜身上，那双漆黑的瞳孔骤然收缩：“有事？”他语气冷得能结冰。
乔恩从容地跨过门槛，顺手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有一群猎魔人袭击了我，您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你应该去找格兰蒂娅。”贝尔转身继续摆弄他的仪器，金属零件碰撞出刺耳的声响，“这是她的主意。”
“好吧。”乔恩夸张地叹气，“看来您确实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你说的所谓‘同盟’吗？我对其他事情不感兴趣，更不喜欢束手束脚，所以我更加认可合作，各取所需，互不干扰。”
“……”
合作吗？那不就是互相利用？
乔恩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他设想的互利同盟果然太过天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要么支配，要么被支配，平等的同盟几乎不可能实现，必须要有一个能够服众的领导人才行。
卡洛儿不会出面，他的面子也不够，继续保持现状可不是好选择，既然好言相劝没用……
“如您所愿。”乔恩突然笑起来，那笑容让贝尔的后颈莫名发凉，“不过接下来发生什么，希望您别太惊讶。”
“你在威胁我？”
“并非威胁，只是我的境遇有些糟，恐怕要用些极端手段了。”他转身离去，意味深长的望了古娜一眼，“总之，我不愿意承担无意义的风险。”
“是你，还是卡洛儿？这一切的主谋究竟是谁？如果是她，我愿意结盟，但如果是你，你还不够格。”
乔恩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回应飘散在风中：
“我会让您知道我究竟够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