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祭拜

马车悠悠晃晃,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与清脆的铃音,唐喜昏昏欲睡。

这两天她一直没有休息好,不仅是照顾病人,而且一直在担心害怕那群匪徒会再折返回来。

“唐姑娘,唐姑娘......”

她听见少年有些干哑的嗓音。

“怎么了,要喝水吗?”

唐喜打起精神想要起身给少年倒水。

“不是,唐姑娘,你到这边来睡会儿吧!”

少年轻轻挪动着自己怀中已经熟睡的妹妹,指了指身旁另一边的位置。

既然少年相邀,唐喜也没有推脱,与老爷子说过一声以后,便躺在车里睡着了。

马车赶在天色昏暗前到达了李大夫位于城外的庄子。

“阿大!阿大!开门!”李大夫停下马车前去叫人。

“谁啊!来了,来了!”有光在院中亮起,有人拿着油灯穿过院子,打开了庄子的大门。

马车刚一停,唐喜便清醒了,她看着身旁也已经熟睡的兄妹,轻轻起身,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李大夫正在与他看庄子的伙计说着什么,唐喜四处走动观察着四周的样子。

这是座建在城外锦秀山山下的庄子,庄子的面积并不大,有两三间小屋,院内还开垦土地。今夜的月色很亮,银白的光照耀着这座安宁的小院,不远处静谧的树林中有着鸟儿偶尔的喧闹,微凉的风带着草木的气味拂过,吹散了她在车厢中沾染的药味。

唐喜伸了个懒腰,心中感叹:“是个值得休养的好地方,希望金少爷能快点好起来。”

看着正在马车旁转圈的唐喜,李大夫走过来说道:“我已经与阿大交代过了,他去收拾屋子,你们这些天就住在这里。”

唐喜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她轻巧地跳上马车,推醒了熟睡的少年。

“小少爷,小少爷,我们到了!”

金镜被唐喜从熟睡中推醒,他睁开眼,借着明亮的月光看着唐喜:“唐姑娘,我可以自己慢慢来,你不用...不用抱我下去。”

“那好,我扶着你。”唐喜看见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脸色通红,担心少年再次发热的她只好顺从他的意愿将他扶起,帮着他下了马车。

金镜在唐喜的帮助下慢慢挪下马车,她将少年交给了李大夫,让李大夫帮他再把把脉,自己则转身上马车将熟睡的月儿抱了下来。

“怎么样,有发热吗?”唐喜抱着月儿问道。

“没有。”李大夫收回把脉的手,看着少年还有些泛红的脸色道,“应该只是累了。”

“哦,”唐喜并没有深究,只要少年不是发热就好,转而问起今夜的住处。

“虽然有些简陋,过两天我让阿大再添置些东西。”李大夫扶着金镜,领着唐喜来到了客房。

“没关系,您已经为我们做的够多了。您这样大的恩德,我真的...无以为报......”金镜感激的说道,如果没有李大夫的帮助,恐怕自己也是在黄泉路上了。

“我和他,晚上不住在一起吗?”正当金镜准备上床休息时,唐喜进来了。

听到唐喜这话金镜顿时就红了脸,有点别扭的小声道:“唐,唐姑娘,男女...,我们晚上不住一起,这有损...姑娘清誉.....”

“啊?什么清誉?你晚上应该需要人照顾,我得照顾你!”唐喜对金镜的话有点不解,不就是住在一间房里?她打地铺就行了啊,也不是非要和这小子抢床睡,怎么就扯到清誉上了。

难不成是昨晚给他包扎全都看了,他要自己负责吧!唐喜皱着眉头想。

“我可以的,我自己真的可以。”看着唐喜皱眉,以为她不愿意,金镜急忙表示自己是真可以,甚至还想下床走两步给唐喜看。

“好了,还有老夫在呢,小丫头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在金镜想要下床走两步之前,李大夫将唐喜推了出去,“小月儿那边,晚上就托付给小丫头你了!”

“好吧,既然晚上有您在,那我就放心了。”唐喜自觉的回到了自己房间。

待唐喜离去,李大夫神情凝重,看着床塌上的少年,似有要事与少年相商:“孩子...,明日我让人去金府,...为你父母,为你们全家料理后事...”

“好。”沉默许久后,金镜才缓缓开口:“不瞒您说,我至今仍无多少真实之感。:短短一夜之间,我一无所有,父母,亲人,我...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如何是好......”言罢,少年的眼中落下泪来,他捂住自己的脸,压低声音默默哭泣着。

“唉,哭吧。好孩子,别憋在心里。”李大夫满眼疼惜的看着眼前的十四岁少年,若非一夜之间横生变故,这个孩子也是有着美满的家庭和光明的未来,现在却将要寄人篱下,流落他乡。

“你如今不宜现身,先在此地静养数日,待你身体稍好,便带你回去祭拜。”李大夫轻拍着少年的后背,缓声安慰道。

少年静默无言,直到夜色渐深才缓缓睡去。

第二日,唐喜在月儿的目光凝视下渐渐清醒,睡醒的小孩不哭不闹,正静静的看着唐喜。

“月儿,你醒了呀!”已经睡足的唐喜,看着眼前乖巧的孩子,忍不住摸了一把她柔嫩的小脸。

“姐姐,穿衣服!”月儿看见唐喜醒来兴奋的跳下床,举着双手示意唐喜帮忙穿衣服。

“好,小月儿稍微等姐姐一下。”

唐喜迅速收拾好自己,整理干净床铺。

给月儿穿好衣服以后,给小孩子梳头却成了难题,她好像不会。

平时自己在外行走都不怎么在意外表,能有多邋遢就多邋遢,现在这个世道,长得好看的流浪儿经常会失踪或是遭遇不测,唐喜曾亲眼看见与自己同行的流浪儿被人拖上马车以后不知去向。

这就导致她长期头发乱蓬蓬的,整洁一点也是随便挽起来,可是面对这么可爱的孩子,自己的做法应该不行。

“月儿,姐姐不会梳头。怎么办啊!”她摸摸月儿的小脸,一脸无奈的说道。

“那让哥哥梳,哥哥会!”月儿雀跃的接过唐喜手中的木梳,向着门外奔去。

“喔,厉害啊!小少爷!”看着金镜动作娴熟的为月儿梳好头发,唐喜不由得称赞道。

“只是些简单的发式,唐姑娘如果不介意,我也可以帮你。”金镜温和的笑着,看着唐喜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建议道。

“真的吗?谢谢!”唐喜非常自觉地坐在金镜身前,等着他为自己梳发。

“唐,唐姑娘还真是直率啊!”金镜对于她出乎意料的举动很惊讶,他没想到少女就这样坐在身前等着自己梳发。

“果然是好手艺,你一定要教教我!”唐喜照着镜子夸奖道,这比自己原来的乱蓬蓬好多了。

“那就承蒙姑娘夸奖。”金镜哭笑不得道。

吃过早饭,唐喜想着回破庙拿自己的行李,于是与金镜和老爷子打过招呼以后,离开了庄子。

破庙依旧孤零零的矗立于荒野之中,台阶缝里生长半青半黄的野草,院中的树木枝干张牙舞爪,好像恐吓着每一个过路人。

进入庙内,依旧与前夜一样,被打碎的供桌碎片堆在一旁,神像下的桌围上摆着风干的贡品。

看来这段时间没人来过。

唐喜在神像后面找到了自己的包裹,依旧如她走时那般整齐。

“谢谢神明大人的看顾!”

她向着那看不清面目的慈悲神像拜了拜,将一颗鲜嫩的野果摆在了贡品之上。

最后点燃一炷香,离开了破庙。

唐喜回到庄子,每日给李大夫帮忙照顾草药田,带着月儿玩耍,就这样过了六日。

在金府亡魂头七这天,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趁着夜色,在城门关闭前入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