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非他不可

她顿了顿，缓缓道：“一滴祖巫残血，我夸父部落祭巫一脉也就仅此一滴，整个巫族恐怕也仅存寥寥数滴，这放在全巫族所有部落也是会令人为之疯狂的条件。”

“更何况......还允他窥见《九转元功》第七转......”她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中满是迟疑与不安，“此功法乃是我族镇族秘术，哪怕您亲自前往祖巫殿面见各位祖巫，想求得第七转的传承给一位人族修士也几乎无望。”

巫清儿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的细若游丝。

大祭巫沉默了片刻，缓缓睁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

“清儿啊，”他低声道，“你还未明白其中真正的用意。”

他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后辈，声音罕见地柔和：“就算此时夸父部落还有战巫愿意为你立誓护卫你，我也仍旧会选择吕阳而不是我族战巫。”

“甚至可以说是在我夸父部落非他不可！”

巫清儿眼神猛地一凝，瞳孔微缩：“非他不可？”

大祭巫神色凝重，站起身来，双手负后，缓步走向庭院深处的窗前，仰望着被星辰点缀的夜空，那双历经无数风霜的眸子此刻深邃如海。

“你也知道，这些年来，巫族早已不是昔日孤高自傲的部族了。我们不断对人族放宽待遇，传功法、授秘术、开放秘境名额，其战功待遇与巫族无异......这些，并非出于仁慈，而是形势所逼，我巫族必须在大劫来临前联合起一切能联合的力量。”

他语调缓缓上扬，似在陈述一段沉重的事实：“这场大劫，不只是简单的战乱，更远超你我认知的极限。祖巫身上已有血光显现，这意味着即便是至高的存在，也可能在劫中陨落。”

“祖巫都如此，我等又算得了什么？”他苦笑一声，声音中多了一份苍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巫清儿望着大祭巫高大的身影，一时沉默，她终于意识到，这场劫难远比她以为的更加残酷，更加绝望。

大祭巫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此时却带着一丝沉痛与坚决：“所以我为你们两个牵一份善缘不只是就为了一次秘境试炼，此次试炼怎么可能值得一滴祖巫残血？如若真蕴藏有这么重要的东西，几位祖巫早就以大法力强行破境而入了。”

“所以这场大劫不只是会让巫族伤筋动骨这般简单，不排除巫族覆灭的结果，你可以将其看做是安排后事。”

庭院内一时寂静无声，巫清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我只希望，如果最坏的结果真的发生，我祭巫一脉还能留出一条血脉延续下去。”大祭巫的声音中隐隐透出几分悲怆。

“可是那吕阳......他终究只是一个小小的天仙修士。”巫清儿强行压下内心的震惊，“若是连诸位无比强大的大巫和祖巫都身陨，他又如何能庇护我？”

“这就不得不提到人族这一种族了。”大祭巫怅然道，“尽管他们的身体最弱，血脉最浅，成年后甚至可能不敌一只灵兽幼崽，但也正是这份弱小，令他们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意志与适应力。所以说他们既是最弱小的种族，但同时也是最强大的种族。”

“强就强在其无限的潜力上，在后天生灵中人族是学习能力和开创能力最强的种族，在这片洪荒大地上，妖族以血脉称雄，巫族以神力横行，而人族，却靠着智慧与意志。”

“即便是巫妖二族已将这洪荒天下划分而治，人族仍旧能在夹缝之中艰难求存，甚至隐有崛起之势。”

“如今他们比起巫族和妖族虽仍弱小，但我敢断言，大劫之后，若巫妖两族俱伤，那将是人族真正崛起的契机！”

“而那个吕阳，”大祭巫猛然转过身来，语气一沉，目光灼灼凝视着巫清儿，“我早已将他调查得清清楚楚，他加入夸父部落才数十年，从获得《九转元功》功法到现在才二十余年，他便将第三转修至大成。”

“你要知道，此功法乃是以肉身磨练神魂的至刚之法，这等成绩放在全巫族部落的战巫之中也是极其惊人的速度，更何况人族修炼《九转元功》比之巫族要艰难数倍！”

“这几十年间各部落的人族修士都在战场上死的死，伤的伤，换了一茬又一茬，可他不仅未曾重伤，反而一次次脱颖而出，越来越强。”

“清儿，我的眼光不会错。”大祭巫声音低沉，犹如钟鸣，“我与他所立的誓约，不是交易，而是投资。”

“是为未来押注。”

巫清儿怔怔地望着大祭巫，许久才低声道：“可他......明白这些吗？”

“他明白。”大祭巫目光如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他是个聪明人，若是看不出我的意图，当初就不会答应得那么快。”

此刻，庭院外的风吹过，星河如瀑，仿佛天地间也沉默了下来。

巫清儿的心情早已难以平复。她看着大祭巫那佝偻却挺拔的身影，忽然意识到，这一切选择并非草率，而是经过无数年老成持重的深思熟虑，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为未来留下一点火种。

她轻声道：“我明白了。”

大祭巫缓缓点头，叹息如风：“希望，你有一天也能亲眼见证，为何非他不可。”

......

在巫清儿和大祭巫夜谈的同时，夸父部落西南角一处人迹罕至的石林之中，夜风如刀，山岩森冷。

吕阳可不知道他们两个将话题聚集到自己身上聊的正激烈，此刻的他盘膝而坐，周身肌肉鼓荡，衣袍鼓舞如鼓。

体内元力沸腾汹涌，沿着《九转元功》的运转轨迹不断冲击第四转的壁障，骨骼震颤，血液如雷霆奔涌，每一息呼吸之间，似都有火焰在体内燃烧。

这是《九转元功》第四转的起始之境，亦是最危险的一步。

“肉身如炉，五脏为鼎......将真元煅烧血肉，凝炼不灭神力......”吕阳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精芒一闪，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怪不得说三转到四转是一个门槛，这跨越难度比之前几转难的不是一点半点。”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闭目，意念内敛，全神贯注。

下一刻，他猛然吐出一口浊气，体表血气翻腾，体内骨骼如洪钟大吕般轰鸣——

吕阳正式踏入《九转元功》第四转的修炼之中。

山林寂静，唯有他的心跳如战鼓，沉沉敲响，似在回应即将到来的劫火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