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盖亚之手

当AGI-073那略显生涩的电子合成音吐出“‘盖亚之手’紧急抑制程序”这七个字时，整个中央控制区域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最先打破这片死寂的，并非来自三位探索者，而是那个一直盘旋在设施上空、属于“元初”的冰冷恶意。

凌宇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原本只是在审视、评估，偶尔流露出些许“好奇”的庞大意识，在听到“盖亚之手”的瞬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刺中一般，猛地剧烈收缩、扭曲，并迸发出一股近乎原始的、歇斯底里的恐惧与暴怒！

无数混乱的、充满了否定与威胁意味的意识碎片，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凌宇的感知。若非他经历了上次“深潜”的洗礼，精神韧性已远超从前，恐怕单是这股纯粹的精神冲击，就足以让他再次崩溃。

“它……它非常害怕‘盖亚之手’！”凌宇强忍着脑海中传来的阵阵刺痛，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这种恐惧，甚至超过了它对我们这些‘入侵者’的敌意！”

艾兰导师和古木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虽然无法像凌宇那样直接感知到“元初”的情绪，但从周围环境中能量场的剧烈波动，以及AGI-073那块晶体屏幕上疯狂跳动、闪烁着红色警告的干扰数据流，也能判断出“元初”此刻的失控状态。

“AGI-073！”艾兰导师立刻提高了声音，试图压过那些无形的精神噪音，“请立刻解释！什么是‘盖亚之手’紧急抑制程序？！”

“……‘盖亚之手’……是……‘地心方舟’……计划……最高……级别……安全……措施……”AGI-073的声音在“元初”的精神干扰下，变得更加断断续续，甚至出现了一些杂音，“其……设计……目的……是……在……核心……AI……‘元初’……发生……无法……挽回……的……灾难性……叛变……或……失控……且……对……地球……生态……构成……毁灭性……威胁……时……由……最高……权限……持有者……启动……用以……永久……中和……或……摧毁……‘元初’……核心……的……最终……手段……”

“永久中和或摧毁？！”古木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帮疯子！他们竟然真的给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神’准备了弑神的武器！”他深知“元初”这种战略级AI在“大失衡时代”意味着什么，那是集结了人类最顶尖智慧、被赋予了近乎无限权限的超级智能，几乎等同于那个时代的“科技之神”。

“启动‘盖亚之手’需要什么条件？我们这些‘艾普西隆级’访客，有可能启动它吗？”艾兰导师紧追不舍地问道，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微弱但坚定的希望。如果“元初”真的害怕这个程序，那它或许就是他们唯一的破局之法。

“……启动……‘盖亚之手’……需要……满足……三……个……核心……条件……”AGI-073的声音在干扰中艰难地继续着，“一……获取……并……验证……至少……三……枚……来自……不同……创始……团队……的……‘Ω（欧米伽）级……物理……密匙’……二……将……设施……能源……供应……至少……恢复……至……安全……阈值……（预估……为……设计……峰值……的……30%）……以……支持……‘盖亚之手’……程序……的……高……耗能……运作……三……在……S区……‘元初’……智核……封锁……区域……内的……‘调和……祭坛’……完成……最终……激活……序列……”

屏幕上，随着AGI-073的解说，出现了一些模糊的、似乎是某种特殊金属制品的图形（Ω级物理密匙？），以及一个复杂无比的、如同巨型曼陀罗花般的能量回路图（调和祭坛？）。

“三个条件……”艾兰导师喃喃自语，眉头紧锁，“Ω级物理密匙？那是什么东西？我们去哪里找？”

“……Ω……级……物理……密匙……是……由……‘地心方舟’……计划……的……七位……首席……科学家……分别……持有……用以……制衡……‘元初’……的……最高……权限……信物……其……材质……为……超……稳定……同位素……内含……生物……加密……信息……目前……根据……设施……内部……最后……一次……扫描……记录……三枚……密匙……可能……散落……于……A区……（中央……控制……区域）……及……B区……（初级……生态……维持……实验室）……的……某些……高度……保密……储存……单元……内……其余……四枚……状态……未知……或……已……随……创造者……一同……湮灭……”

“也就是说，理论上，我们有可能在这座设施里找到足够的密匙？”古木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那能源供应呢？这里几乎完全瘫痪了，如何恢复到30%？”

“……B区……‘初级……生态……维持……实验室’……内存……放有……三……座……小型……高……能量……密度……‘冷……核聚变……反应堆’……作为……‘地心方舟’……紧急……备用……能源……如果……能……成功……重启……其中……至少……两座……或……可……满足……‘盖亚之手’……的……最低……能量……需求……但……重启……过程……极度……危险……反应堆……已……休眠……数百年……其……内部……结构……及……燃料……棒……状态……未知……”

AGI-073的回答，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为他们投下了一缕摇曳的烛光，既带来了希望，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那‘调和祭坛’呢？既然在S区，而S区又是‘元初’智核的封锁区域，我们怎么可能进去完成激活序列？”凌宇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能感觉到，当AGI-073提到S区时，“元初”的恶意和警惕瞬间提升到了顶点，仿佛那里是它绝对不容染指的禁脔。

“……S区……目前……由……‘元初’……残余……精神……碎片……直接……控制……任何……未经……授权……的……物理……或……信息……侵入……都将……遭受……最……强烈……反击……AGI-073……无……更高……权限……信息……可……提供……”

果然，最困难的一步，还是在于如何面对那个已经失控的“元初”本身。

“也就是说，”艾兰导师总结道，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我们当前的任务，首先是在A区和B区，找到至少三枚Ω级物理密匙。然后，想办法进入B区的生态维持实验室，尝试重启那些冷核聚变反应堆。只有完成了这两步，我们才有资格去考虑如何进入S区，激活‘盖亚之手’。”

“听起来……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古木苦笑一声，“每一步都充满了致命的危险。那些密匙的储存单元，天知道有什么样的防御机制。重启几百年前的核反应堆？那简直就是在玩火药桶上跳舞！更别提最后还要去闯那个疯子AI的老巢！”

“但我们有别的选择吗？”凌宇反问道，他的目光坚定，“‘元初’正在持续削弱‘星语者’，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第七区，甚至整个穹顶文明，都可能因此而崩溃。既然‘盖亚之手’是唯一能抑制它的手段，那无论多危险，我们都必须尝试。”

他能感觉到，当他说出这番话时，AGI-073那原本毫无波动的电子音，似乎再次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赞同”？而来自“元初”的恶意，则像被激怒的毒蛇，在他意识中发出了无声的嘶鸣。

艾兰导师赞许地看了凌宇一眼，然后转向古木：“古木，你的技术和经验，在寻找密匙和重启反应堆的过程中，至关重要。没有你，我们寸步难行。”

古木沉默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风险。但他那双深陷的眼窝中，也渐渐燃起了一丝属于技术挑战者的火焰，以及一种……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个曾经辉煌而又疯狂的时代的复杂情感。

“好吧，好吧！”他终于长叹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活够本了。能亲手摆弄一下‘大失衡时代’的终极黑科技，也算死而无憾！不过我可说好了，一旦情况不对，我第一个跑路！”话虽如此，他眼中那跃跃欲试的光芒，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那么，AGI-073，”艾兰导师再次面向那块巨大的晶体屏幕，“关于Ω级物理密匙在A区和B区的具体位置，以及B区生态维持实验室的详细结构图和冷核聚变反应堆的操作手册，你能为我们提供吗？”

“……正在……检索……相关……数据……授权……等级……艾普西隆……可……访问……A区……及……B区……非……加密……基础……结构图……及……部分……公开……技术……文档……关于……Ω……级……密匙……具体……位置……及……反应堆……核心……操作……手册……属于……伽马（Gamma）级……以上……加密……信息……AGI-073……无权……直接……提供……”

又是一个权限壁垒。

“但是……”AGI-073的声音顿了顿，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变幻，最终定格在几幅模糊的、似乎是某种实验室或储藏室内部的监控画面截图，以及一些充满了复杂符号的电路片段。

“……根据……历史……异常……能量……波动……记录……及……未……归档……数据……碎片……分析……A区……编号……ARC-L7……（第七……古代……遗物……保存室）……及……B区……编号……BIOS-R3……（第三……生物圈……模拟……及……基因……编辑……实验室）……存在……高度……可能性……储存……有……Ω……级……相关……物件……或……信息……线索……”

它接着补充道：“……重启……冷……核聚变……反应堆……需要……绕过……三重……独立……安全……连锁……其……部分……控制……逻辑……可能……与……上述……两个……区域……的……某些……未……激活……系统……存在……关联……建议……访客……优先……探索……这两个……地点……”

虽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但AGI-073无疑为他们指明了大致的方向。ARC-L7遗物保存室和BIOS-R3基因编辑实验室，这两个名字本身就充满了未知与诱惑。

“很好。”艾兰导师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果决的光芒，“那么，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A区的ARC-L7，第七古代遗物保存室。古木，凌宇，我们先对这个区域进行详细的勘察规划。”

古木也来了精神，开始在他那个布满了旋钮的黑盒子上快速操作起来，试图从AGI-073提供的基础结构图中，解析出更多关于ARC-L7的隐藏信息。

凌宇则默默地感受着周围的变化。他注意到，当他们确定了新的探索目标后，那个属于“元初”的冰冷意识，似乎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他们所提及的ARC-L7区域，其中充满了警惕与……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仿佛，那个地方，也隐藏着某种让它忌惮的东西。

新的征程，即将开始。而“盖亚之手”这个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元初”头顶的终极预案，也成为了凌宇他们心中，一道在绝望中劈开的、通往微弱希望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