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众人宴上论旧事

入夜,群山怀抱中的抚松城华灯齐放。

城南关“得月楼”酒店里一桌酒席正在进行之中,大圆桌的正中是一个脑门和灯光一样闪亮的中年人。这中年人穿着一件灰色的棉纱衬衫,外罩一件深蓝色的马夹正在高谈阔论。语音带着闽南的腔调,说快了只有今天的主人钱南英可以听得懂。因此,钱南英身边的许春红有些不满。她用筷子敲了敲面前的酒杯说:“姐夫,你要是和我们老总聊最好单独弄一桌。要是不怕我们听,你还是说得慢一点。”

遭此呛白,大脑门反而有些得意,他笑着说:“钱总,我这位小姨子可要被你惯坏了。”

被称钱总的就是这桌宴席的主人钱南英,他白衣白裤,白皮白面,衣着整洁又保养良好。对着大脑门的责难他宽宏地笑着说:“道成,女人吗!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应该有点脾气。”

说着话,钱南英的手已经搅住了许春红的蜂腰。

酒酣耳热,没人注意他手的去向。何况桌上没有几个人,除了大脑门就是一个平头短髯,脸部似乎板结没有笑容的家伙。钱南英说他的名字叫李复,在抚松城里投资了一个加工参盒的工厂。此刻,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他指着许春红说:“许小姐是漂亮,大大的漂亮。”

许春红向他抛了个媚笑,这让李复那板结的脸上有了几道难看的横纹。

许春红的眼睛很大,眉毛很细很弯,眸子很亮,侧目一视,勾魂摄魄。尤其是她的装扮,非常容易让人心摇神动。虽然是初秋,长白山区的气温已经低了下来,特别是早晚之间的温差很大,应该说是夜凉如水。可许春红仍然是裸露着他光洁雪白的胳膊,加上她高挑的身材,如山峰般高耸的胸部。这个女人美的妖气,美的让人心动。

钱南英话锋一转问道:“道成,夫人怎么没来,不是又离婚了吧?”

大脑门叫徐道成,他正要回答,许春红抢着说:“他敢,他要是敢不要我姐,我就将他头上的毛全部拔光。”

“哈哈!”徐道成不在乎,他笑的大嘴顶上了腮帮,两只眼睛弯成了新月。

笑过后,徐道成正色对钱南英说:“怎么来?不小心碰上了那个姓孙的,总是麻烦。”

钱南英知道当年那段历史,他有些调侃地说:“你们两口子玩的也太高了,多少也给人家一点补偿。你知不知道,人家的老婆就因为丢了那些参上吊自杀了。”

徐道成脸上不红不白,继续说道:“第一桶金吗!哪有不带血的?这回的生意要是成了,就给他找一找。”

许春红嘴角一弯,一副不屑的样子说:“姐夫,你什么时候能放下屠刀,这个世界就全是良民了。”

徐道成还是不以为然,他绵里藏针地反击这个小姨子道:“彼此、彼此!”

机警的钱南英立刻抓起面前的酒杯说道:“来、来,废话少说。今天给老徐接风,他在这里要做一笔大生意,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要多多关照。”

他的话挡住了许春红的反唇相讥,所有的人都举起了酒杯。

钱南英在抚松城里有一个很大的铺子“关东参行”,生意十分红火,十几年下来,利润颇丰。这使他很得意自己当初的选择,他当初来到抚松城,一眼就被这群山苍翠,三江开源的小城紧紧的吸引了。钱南英是懂风水的,他也相信风水。他认为,滚动的江水就是滚动的财源。一座城市有一条江,就会有不尽的财源。而这个城市竟然三江开源,三条江水从这里分道扬镳,抚松小城就像一颗珍珠镶在这三江的源头。

现在,他颇有些踌躇满志。整个抚松城里的人参买卖,他控制了四分之一,能和他一较高下的只有赵北川的“老把头”山货庄。面对身高体大的赵北川他真有力不从心之感,赵北川是土生土长的关东人。熟悉这片土地,熟悉人参,熟悉这里的人脉,又是本地的商会会长。钱南英表面上只能奉迎,心底下却盼着有一天,赵北川和他的“老把头”山货庄一起完蛋。这山里山外的人参经销由他来控制。

李复说话:“放心,钱老板。咱们是老朋友,徐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地方用着兄弟,尽管说话。”

李复的盒厂坐落在抚松城的南关,和赵北川的山货庄有点近。他做的参盒也是以“山货庄”和“关东参行”为主要销售对象,从生意上说他和赵北川,钱南英都有联系,从性格上他走得和钱南英要近一点。

徐道成瞥了他一眼,他有些不以为然。从心里说他不喜欢这个人,他还是和钱南英说道:“那个孙什么起的,现在怎么样?”

有李复在座,钱南英知道他和赵北川也是不错,因此,他话头一差说:“放心,什么年头了?蹬板爷的都配手机了,都不错,都不错。”

徐道成何等样人,他眼珠一转就再也没提孙善起的事。转过头来,他问李复:“李老板的人参盒享誉大江南北,我的这笔生意还得仰仗老弟帮忙。”

这时,酒已三巡,酒精已经让李复的大脑血流加速。他信口说道:“放心,钱老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需要人参盒子尽管拿去好了,有钱就给,没钱就慢慢的。”

说着话,他还摆着手,一副很仗义的样子。

他哪里想到,这个徐道成是见缝就钻的人。他立刻应声说道:“那我就先谢了,我的这笔生意需要七千个精制参盒。今天,就在这儿算是和李老板预订。钱是一分不会少的,到货验质付款。”

话音一落,徐道成的酒杯就举到了李复的面前。只听“当”的一声,两杯相碰清脆一响,徐道成脖子一扬,半杯“参都白干”倒进了他的喉咙。那边李复也不甘落后,他也一饮而尽。

旁边的钱南英,白色的面皮没有一丝血色。徐道成笑着说:“南英还是喝酒不上脸,这样的人难交啊!但我却交上了你这个朋友,不容易啊!”

钱南英微微一笑,凭他和徐道成的交往,他早就看清了徐道成的路数。可他什么也不说,他要等到最后,最后他再出手。他信奉,谁笑到最后,谁就是笑的最好的格言。

那边许春红,两腮已经浮上了酒的血红。这让她艳丽的脸庞更加艳丽,她呼气如兰,半个身体靠在钱南英的肩上。

李复的酒已经多了,他血红的眼睛恨不得伸出个巴掌,伸向许春红艳丽的脸庞。

徐道成酒量颇宏,好像是越喝越精神,他两眼放光直视钱南英:“南英,什么时候给我的小姨子扶正啊?”

一句话使从来不慌的钱南英,精神一怔,他马上说:“好了、好了,今天的酒喝的差不多,咱们撤吧!”

钱南英一招“顾左右而言他”,徐道成是完全领略其中三味,但他也不道破,拽起一根牙签慢慢地剔起牙来。

那边的李复脚步已经踉跄起来,他一边走一边晃,肩膀不时要撞到许春红裸露的肩膀。

一群男女,走出得月楼。

大道一旁停着钱南英的华晨宝马,钱南英亲自开车,一行人正要上车。那边,一辆三菱大吉普戛然而止。车上下来一个人,肩宽体阔,方面大耳。看到钱南英,那人主动向前握住钱南英的手说:“钱老板,好久不见,忙什么?”

钱南英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正是对面“老把头”山货庄的老板,名扬抚松城的赵北川。他也立即伸出白白胖胖的手说道:“大哥,正想找你。我来了一个朋友,要在这儿收一批野山参。我的铺子里缺人手,你说句话,让老孙到我铺子里来,我给双倍的工钱。”

赵北川打量了一下他身后的人,问道:“来客人了?”

钱南英一回头,发现身后只有李复和许春红,徐道成竟然鬼一样不见了。他突然悟道,徐道成是不想见赵北川。他心中暗暗叹道:徐道成真是人中之精!

他回头答道:“不,几个老朋友聚一聚。本来想找大哥,害怕大哥太忙。”

这类话,赵北川懂,他也没往心里去。但他对钱南英的提议未置可否,向钱南英挥了一下手说:“以后再说,常来坐。”

说完,他那高大的身影就消逝在对面“老把头”山货庄的雨搭下面。

剩下李复,他乘机捏了一下许春红的胳膊,然后,他和钱南英招手说:“大哥,我先走一步,改日我请客,带上许小姐。”

说完话,他伸手拦住一台捷达出租车,消逝在“得月楼”门前的灯光下。

钱南英先给许春红拉开车门,他又绕车一圈,钻进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小城不大,街道上车辆不多,钱南英缓缓驾驶着车辆向城北关驶去。许春红一改在酒席宴上迷醉的样子,一只手摆弄着钱南英刚给她买的钻戒,正色说道:“南英,我这个姐夫可是心机难测。他这会的生意是不是个圈套?你也要多加小心。”

钱南英手扶方向盘,眼睛盯着路面,阴冷地笑着说:“放心吧,春红。你我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上次的事,他虽然是赚了便宜,可他也没敢白了我。到了这里,他没有我他是玩不转的。”

“我看他今天晚上是想钓李复,你看没看出来。”许春红对钱南英倒是无话不谈。

“哪个事,我们不用管。事成,少不了我们的,事败,于我们无关。”钱南英和许春红也是无所顾忌。正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和许春红不仅是普通的男女关系,他们之间的确有许多的共同语言。

小城不大,一会就到了“关东参行”门前。钱南英关上发动机,正要下车。突然,车后伸出了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一下子,钱南英倒抽一口冷气,心脏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