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棺中诡影

雨砸在义庄青瓦上的动静,我听得比平时清楚。

后半夜梆子敲过三更,我正给新收的老秀才尸体换尸布,院外突然传来车轮碾过泥地的声响。

“义庄收尸!“

粗哑的吆喝混着雨气撞进来。

我抄起墙角的桃木钉,刚摸到门闩就顿住——来的不是送尸人,是四个穿青布短打的壮汉,抬着具红漆棺材。

雨水顺着棺盖往下淌,我盯着那道缝隙,喉结滚了滚。

义庄收尸讲究“三不接“:无名无状的不接,棺上有血的不接,诡纹显金的不接。

可现在那棺材缝里透出来的,分明是金线般的纹路,像活物似的在棺木上爬。

“小哥,这是万花楼苏姑娘的尸首。“打头的壮汉朝我哈腰,“她头七回煞,东家怕出事,特送义庄镇着。“

我手心里冒冷汗。

十年前万花楼那场大火,烧死了头牌苏清绾的事,青阳城谁不知道?

我盯着棺材上的金纹,鬼使神差伸手按在棺沿。

凉意顺着指尖窜上来时,我手背突然刺痛。

暗纹从皮肤底下翻涌而出,像条活蛇缠上手腕。

眼前闪过白光,再睁眼时,我成了个缩在破庙里的小娃娃。

“追!那小崽子带着陈家秘卷!“

火把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看见自己(或者说,当年的自己)缩在供桌底下,浑身发抖。

穿玄色道袍的男人踹开庙门,剑尖挑开供桌布帘时,我听见自己的抽噎声——

“阿砚!闭眼!“

是娘的声音。

可画面突然扭曲,我又回到了义庄。

手还按在棺上,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尸首......不能留。“我嗓子发紧,“你们抬回去。“

壮汉们面面相觑。

为首的突然变了脸色,从怀里摸出块玄铁令牌拍在我脚边:“玄阴宗的规矩,你敢不收?“

玄阴宗?

我盯着那令牌,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

二十年前玄阴屠棺案,我爹娘就是被这帮邪修杀的。

老周头说过,玄阴宗的人碰不得。

“收。“

身后传来咳声。

老周头裹着灰布衫站在廊下,手里攥着铜烟杆,“雨大,抬进偏房。“

壮汉们走后,我冲进偏房。棺材盖半开着,里面的女尸正盯着我。

她穿月白锦缎,面上没盖往生巾。

眉如远山,眼尾一点朱砂,和十年前万花楼挂的苏清绾画像分毫不差。

更骇人的是她周身的金纹,从指尖爬到脖颈,像被金线缝进了皮肉里。

我鬼使神差碰她手腕。

暗纹又涌上来,这次没画面,只有老周头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响:“阿砚!

别碰!“

我猛地缩回手,手背渗出黑血。

“这是破妄诡纹。“

第二天清晨,老周头蹲在灶前煮艾草水。

他往我手背上敷药时,我看见他眼底的青黑,“陈家世代守棺人,血脉里带着破妄之力。

能看死者七日记忆,能破诡纹迷障。“

“可昨夜那女尸......“我捏着药碗,“她记忆里有我被追杀的画面。“

老周头的烟杆“咔“地断成两截。

他盯着断杆,声音发哑:“十年前玄阴宗屠你陈家满门,你娘用诡纹封了你的记忆。

那女尸......“他突然抬头,“阿砚,你今夜去乱葬岗。“

“乱葬岗?“

“带着那女尸。“老周头从怀里摸出串铜铃塞给我,“子时三刻,用牛眼泪擦眼。

记住,不管看见什么,别慌。“

我没多问。老周头护了我十年,他说的,我信。

深夜,我背着女尸往城南走。

乱葬岗在青阳城死角,平时连要饭的都不敢来。

我把女尸放在老槐树下,摸出牛眼泪抹在眼皮上——

月光突然变成血红色。

“醒了。“

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正撞进女尸怀里。

她指甲掐进我肩膀,凉得像块冰:“小守棺的,你身上有破妄之血。“

我僵在原地。

她的金纹还在爬,这次我看清了,那些纹路是用尸油和人血画的。

“你......“我喉结滚动,“不是苏清绾?“

“是,也不是。“她松开手,走到乱葬岗中央。

周围的土包突然动起来,我听见指甲抓棺材板的声音——是尸语。

“他们说,玄阴宗的人来了。“她转头看我,眼尾朱砂红得刺眼,“小守棺的,你准备好破局了么?“

我摸出怀里的桃木钉,后背贴上她的。

土包裂开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

月光下,我看见七具青面僵尸从土里爬出来,獠牙上还滴着黑血。

(僵尸的嘶吼混着风声灌进耳朵,我握紧桃木钉,苏清绾的指尖开始泛出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