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强制合作

  • 蚀缕
  • 飞鸟叹
  • 3850字
  • 2025-06-12 11:00:32

祁颜站在程沉办公室门前,手里拿着连夜整理的案件分析报告。她特意提前半小时到达,想在他来之前先查看一下办公室环境——法医的习惯让她总是从一个人的工作空间推断其思维模式。

她刚要敲门,发现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压低声音的争执。

“这太冒险了!”一个男声说道,祁颜辨认出是副局长徐毅,“五年前我们能压下来是因为证据链不完整,现在如果再——”

“没有'我们'。”程沉的声音冷得像冰,“当初我就反对草率结案。”

“那你为什么同意签字?”徐毅的反问带着讥讽,“因为赵局承诺让你连升两级?还是因为那个法医的女儿还在上医学院,需要'特殊照顾'?”

祁颜的呼吸一滞。法医的女儿?他们在说她的父亲?

“闭嘴。”程沉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和证物室的那笔烂账一起扔给内务部。”

一阵沉默后,徐毅的声音软了下来:“老程,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赵局安排你和那女孩合作,明显就是监视你。她要是知道她父亲的死——”

“滚出去。”程沉打断他。

祁颜迅速后退几步,假装刚刚到达的样子。门猛地被拉开,徐毅阴沉着脸走出来,看到祁颜时明显一怔,随即挤出一个假笑:“祁法医,来得真早啊。”

祁颜点头致意,余光瞥见办公室内程沉正将一份文件塞进抽屉。徐毅匆匆离开后,她敲了敲敞开的门:“程队长,我来早了。”

程沉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显然在判断她是否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他下巴上有一道新鲜的刮胡刀伤口,白衬衫领口沾着一点血迹。

“进来吧。”他最终说道,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关上门。”

祁颜照做,同时迅速扫视整个办公室。空间出乎意料的整洁,文件柜按字母和日期排列,墙上除了必要的案件进度表和市局规章外没有任何装饰。唯一显得突兀的是办公桌右侧第二个抽屉——新装了电子密码锁,在一堆普通抽屉中格外显眼。

“你的报告。”祁颜将文件夹递过去,故意放在桌子中央,迫使程沉必须倾身来取。当他伸手时,衬衫袖口上移,露出手腕内侧的一个小纹身——数字“217403”,与死者内衣标签下的数字只差一个位数。

程沉注意到她的目光,迅速拉下袖口,用另一只手翻开文件:“解释一下你的结论。”

祁颜没有立即回答。她打开自己的平板电脑,调出一组对比图:“我比对了苏芮尸体上的疤痕与'蓝缕案'受害者陈雯的疤痕。虽然大小略有差异,但切割角度、深度和愈合形态几乎一致,可以确定是同一种工具造成的。”

程沉的指尖在照片上停顿了一下:“这不可能是巧合。”

“当然不是。”祁颜滑动到下一组图片,“更关键的是,我父亲尸体上也有相同的疤痕。”

办公室瞬间安静得可怕。程沉的表情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祁颜读不懂的情绪——震惊?愧疚?还是恐惧?

“你父亲...”他声音沙哑,“是死于医疗事故。”

“官方报告是这样。”祁颜紧盯着他的眼睛,“但你知道真相,是不是?刚才徐毅提到的'特殊照顾'是什么意思?”

程沉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偷听可不是好习惯,法医。”

“站在敞开的办公室门前不算偷听。”祁颜也站起来,两人隔桌对峙,“我父亲和这些案子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你手腕上纹着和死者几乎相同的数字?”

程沉的眼神变得危险。他绕过桌子,一步步逼近祁颜,直到她后背抵上书柜:“听着,小法医,”他低头,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咖啡和薄荷糖的气息,“有些真相会咬人。你确定你想被咬吗?”

祁颜抬起下巴:“我选择法医这个职业就是因为真相从不撒谎。而活人,尤其是警察,经常说谎。”

程沉突然笑了,那笑容让祁颜脊椎发凉:“好,既然你这么想要真相——”他转身从密码抽屉里取出一份档案扔在桌上,“看看这个。但记住,是你自己要看的。”

档案标签上写着“祁明远—医疗事故调查(机密)”。祁颜的手指微微发抖,翻开第一页。那是父亲尸体的照片,但与她见过的版本不同——这张照片上,父亲的胸口有一个明显的Y型解剖切口,而官方给她的照片上只有简单的直线缝合。

“这是...”

“真正的尸检报告。”程沉点燃一支烟,无视禁烟规定,“你父亲不是死于手术失误,而是谋杀。凶手很专业,伪装成了医疗事故。当年我是调查负责人。”

祁颜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桌沿:“为什么瞒着我?”

“为了保护你。”程沉吐出一口烟圈,“凶手在尸体上留下信息——那个三角形疤痕是一个标记,代表'告密者'。你父亲死前正在调查林氏药业的一种实验药物,那种药在临床试验中导致多名受试者死亡。”

“林氏药业...”祁颜想起死者苏芮正是林氏的员工,“所以苏芮的死和我父亲有关?”

“很可能。”程沉掐灭烟头,“这就是为什么我反对你公开提'蓝缕案'。五年前那些受害者都曾参与林氏药业的药物试验,她们身上的疤痕是试验标记被故意破坏的结果。“

祁颜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而你手腕上的数字...是某种编号?”

程沉下意识摸了摸纹身:“这是陈雯尸体上发现的编号。我纹它是为了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这个没破的案子。”他停顿一下,“苏芮的编号是217403,比陈雯的大整500,这不是巧合。”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小林的声音响起:“祁医生?证物室那边出了点问题,需要您过去一趟。”

程沉皱眉:“什么问题?”

“说是...证物不见了。”小林的声音透着不安,“就那缕蓝色纤维。”

祁颜和程沉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冲向门口。证物室在三楼,两人几乎是一路小跑过去。走廊上的警员纷纷侧目——市局有名的“冰山法医”和“独狼警探”居然一起行动,这可是罕见景象。

证物室管理员老李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我发誓我昨晚锁好了门!今早来就发现那个纤维样本不见了!”

程沉推开他,检查门锁:“没有撬痕。谁有钥匙?”

“我、徐副队、赵局,还有值班室有一把备用钥匙。”老李擦了擦额头的汗,“监控应该拍到了...”

技术科的人已经赶到,调取了昨晚的监控录像。画面显示老李确实在晚上十点锁门离开,之后走廊空无一人。然而凌晨两点十七分到两点二十三分的录像变成了雪花屏,六分钟的空白后,画面恢复正常。

“监控被人动了手脚。”技术员摇头,“这六分钟里有人进出过证物室。”

程沉的表情阴沉得可怕:“查一下昨晚的值班记录和门禁刷卡数据。”

祁颜则走进证物室,仔细观察存放纤维样本的区域。证物柜的金属表面有几道几乎不可见的划痕,像是某种专业工具留下的。她蹲下身,在地板缝隙中发现了一小片透明塑料膜——这种材质常用于医用手套包装。

“专业的人干的。”她对走进来的程沉说,“知道具体位置,带了干扰监控的设备,还用了医用手套避免留下指纹。”

程沉蹲在她旁边,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就像五年前'蓝缕案'的关键证据消失的方式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警局内部有内鬼。

回到走廊上,赵局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正对着一群警员大发雷霆:“...在我的警局里发生这种事!彻查每个人,包括我自己!”

看到程沉和祁颜,赵局长招手让他们过去:“正好,你们两个。从今天起,这个案子所有关键证物由你们两人共同保管,不需要经过证物室。”他递给程沉一个小型保险箱钥匙,“用我办公室的保险柜,密码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程沉挑眉:“这不和规矩。”

“特殊案件特殊处理。”赵局长拍拍他的肩,力道大得可疑,“你们俩的合作也是这个考虑。祁法医的专业知识和你的办案经验,正好互补。”他看了看表,“十点半了,你们的联合小组其他成员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

祁颜注意到程沉接过钥匙时表情异常复杂。离开证物区后,她低声问:“你不信任赵局?”

程沉冷笑一声:“五年前'蓝缕案'结案命令就是他下的,在我明确表示反对的情况下。”他顿了顿,“你知道他女儿现在在哪工作吗?林氏药业公关部。”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六个人——小林和另外两名法医助理,程沉手下的三名刑警。祁颜注意到徐毅不在其中。

程沉简单介绍了案情新发现,刻意略过了她父亲的部分,只强调苏芮之死可能与林氏药业有关联。会议结束时,他分配了任务:两组人分别调查苏芮的社会关系和工作内容,他和祁颜则负责追查蓝色纤维的来源。

“最后一件事。”程沉环视众人,“这个案子的所有发现必须严格保密,包括对局里其他同事。直接向我或祁法医汇报,不要通过任何电子渠道讨论案情。”

散会后,祁颜拉住程沉:“为什么不提我父亲和'蓝缕案'的联系?”

“因为内鬼可能就在警局里。”程沉检查了一下走廊是否有人,“从现在开始,重要信息只在我们之间共享。”

祁颜皱眉:“包括对你的上级?”

“尤其是我的上级。”程沉的眼神变得锐利,“你确定还想继续参与?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我五年前就该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祁颜直视他的眼睛,“现在谁也别想阻止我。”

程沉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比看上去强硬,小法医。”他递给她一部老式翻盖手机,“用这个和我联系,不会被监听。今晚八点,苏芮公寓见。别告诉任何人。”

祁颜接过手机,指尖不小心碰到程沉的掌心,感受到一层厚厚的茧。这个细节让她莫名想起父亲的手——同样粗糙,同样温暖。

“程沉,”她在他转身前问道,“五年前,你为什么同意结案?”

程沉的背影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因为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更重要。”说完便大步离开,留下祁颜一个人站在空荡的走廊里,思考这句话的深意。

回到办公室,祁颜锁上门,重新审视父亲的文件。在放大镜下,她注意到父亲胸口疤痕边缘有微小的缝合痕迹——不是普通的医用缝线,而是一种特殊的双环结,这种手法在心外科手术中常用于高危区域。

谁会如此了解心脏手术?谁又能潜入医院解剖室修改父亲的尸体?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她打开电脑,搜索林氏药业高管的背景资料。当屏幕上出现创始人林世荣的照片时,她的呼吸几乎停滞——照片中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但那双眼睛她永远不会认错。

五年前,就是这个男人站在父亲葬礼的最后排,在她痛哭时递给她一块蓝色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