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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白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交织着追债混混狰狞的脸、投资方冷漠的嘲讽、还有票房排行榜上自己那部垫底电影刺眼的片名，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双清澈又带着点懵懂的眼睛上——苏璃。
他猛地惊醒，出租屋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线惨白的晨光。空气中还残留着泡面和廉价香烟的混合气味。他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坐起身，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旁边那张折叠行军床。
空的。
被子叠得……嗯，不能说是整齐，更像是一块被强行压成方形的、鼓鼓囊囊的豆腐渣。但至少，人没跑。林一白心里莫名松了口气，随即又涌上一股更强烈的烦躁。收留一个来历不明、举止古怪的女孩？他昨晚绝对是脑子被门夹了！自己都朝不保夕，拿什么“管盒饭”？
肚子适时地发出抗议。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胃。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趿拉着拖鞋走到那张堆满杂物的桌子前，试图在空泡面桶和废纸堆里再翻出点能吃的东西。
一无所获。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盘算着是不是该去楼下垃圾桶“寻宝”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
吱呀——
门被推开一条缝，苏璃的身影闪了进来。她身上还是那件不合身的旧外套，手里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个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食物香气的白色塑料袋。那香味霸道地驱散了屋里的霉味，直直钻进林一白的鼻腔，瞬间唤醒了他所有饥饿的神经。
“你去哪了？”林一白脱口而出，语气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苏璃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任务。她举起手里的袋子，献宝似的：“早食！我找到了！”
林一白狐疑地走过去，接过一个袋子。入手温热沉甸，打开一看，是几个白白胖胖、冒着热气的包子，还有一杯插着吸管的、看起来像是豆浆的东西。
“你……买的？”林一白难以置信。他昨晚明明亲眼看见她身无分文，啃绿化带的狼狈样。
苏璃用力点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新奇和满足的浅笑：“嗯！用那个！”她指了指旁边桌子上，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里露出的东西——是几张皱巴巴的、沾着点油渍的零钱，最大面额是五块。
林一白更懵了：“你哪来的钱？”他昨晚翻遍口袋，连一个钢镚儿都没剩下。
苏璃眨了眨眼，似乎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她走到桌边，从那个塑料袋里又掏出一个东西——是一张巴掌大小、印着彩色图案的硬纸卡片。“这个，”她把卡片递给林一白，“我早上在巷子口捡到的。那个卖早食的店家说，这个可以换‘钱’。”
林一白接过卡片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是一张某当红小鲜肉的签名照！还是限量版！卡片边缘有点磨损，但签名清晰可见。他认得这个明星，叫陆泽，最近风头正劲，一张签名照在粉丝群里炒到几百块都算便宜的！这傻丫头，居然用这个去换了几个包子和一杯豆浆？！
“你……你就用这个换了早餐？！”林一白的声音都变调了，拿着签名照的手都在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心疼的。
苏璃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有些不解，但还是诚实地点头：“嗯。店家说这个‘卡片’好看，值……嗯，值几个‘包子钱’。”她努力回忆着店老板的话，语气带着点完成任务的小骄傲，“他还多送了我一个肉包呢。”
林一白看着苏璃那张写满“我是不是很能干快夸我”的漂亮脸蛋，再看看手里这张价值不菲却只换来一顿廉价早餐的签名照，一时间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发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成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力感的叹息。算了，跟一个连钱都不认识、把签名照当废纸的“山顶洞人”，他还能说什么？至少……有吃的了。
他认命地把签名照随手扔回桌上（心里还在滴血），拿起一个包子，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滚烫的肉汁混合着面香瞬间在口腔里爆开，抚慰了饥饿的肠胃，也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憋屈。嗯，味道居然还不错。
苏璃也拿起一个包子，学着他的样子咬了一口。软糯的面皮，鲜香的肉馅，这种纯粹而热烈的味觉冲击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终于吃到心爱小鱼干的猫。五百年清修，茹素饮露，何曾尝过如此烟火气十足的美味？这“人间烟火”，似乎……也不赖？
两人就在这狭小、杂乱的出租屋里，就着清晨熹微的光线，沉默而迅速地解决了这顿来之不易的早餐。豆浆的甜腻让苏璃微微蹙了下眉，但还是小口小口地喝完了。
填饱了肚子，林一白感觉脑子也清醒了些。他看着正在认真把豆浆杯叠起来的苏璃，昨晚那个荒谬的提议又浮上心头。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专业一点：“咳，苏璃。昨晚说的助理的事……”
苏璃立刻抬起头，眼神专注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重要的指令。那眼神里的认真劲儿，让林一白后面那句“虽然可能连盒饭都保证不了”硬生生咽了回去。
“……嗯，情况是这样的。”林一白硬着头皮开始画饼，“我呢，是个导演。导演就是……嗯，拍故事给大家看的人。现在呢，我手上有个新项目，一个……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电影剧本！”（其实是个被所有投资方拒之门外的三流网大剧本）“前期筹备工作很多，非常需要一个得力助手，帮我处理各种杂事。比如……整理文件、跑腿送东西、端茶倒水……呃，可能还需要临时客串个群演什么的。”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苏璃的反应。只见她听得非常认真，眉头时而微蹙，像是在努力理解这些陌生的词汇，时而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当听到“群演”时，她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工作呢，会比较辛苦，时间也不固定。”林一白顿了顿，终于说到了最关键也是最尴尬的部分，“报酬方面……暂时……嗯，可能不太理想。月薪……三千。”他说出这个数字时，脸皮都有些发烫。在物价飞涨的今天，三千块，连好点地段一个月的房租都不够。但他现在，真的只能开出这个价了，而且这三千块，他还得去想办法借或者……再卖点什么。
他有些心虚地补充：“但是！包吃包住！盒饭管够！”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福利”了。
出乎意料，苏璃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失望或者嫌弃的表情。她只是眨了眨眼，似乎在消化“月薪三千”这个概念。对她来说，钱，不过是一堆花花绿绿的纸片或者冰冷的金属圆片。她唯一在乎的，是“管饭”和“有地方住”。至于三千是多少？不重要。
“嗯。”她用力点头，声音清晰，“我做。”
林一白松了口气，心里那点负罪感却更重了。他觉得自己像个诱骗无知少女的黑心包工头。“那……就算你答应了？今天就开始？”
“好。”苏璃的回答干脆利落。
林一白看着她那副任劳任怨、仿佛即将投身伟大事业的模样，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又沉了几分。他得赶紧想办法搞到钱，至少得保证基本的三餐，不然这“包饭”的承诺就是个笑话。
“行，那……先给你布置第一个任务！”林一白打起精神，指着那张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桌子，“看到那些纸没有？剧本、分镜头稿纸，乱七八糟的。你负责把它们分类整理好，剧本归剧本，分镜归分镜，废稿扔掉。能看懂字吧？”
苏璃走到桌边，看着那些写满密密麻麻符号（汉字）的纸张，眼神里透出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文字！在妖的世界里，文字本身就蕴含着神秘的力量。她郑重地点点头：“能看懂。”在庐山修炼时，她也曾潜入山下书院，偷偷学过一些人类的文字。
林一白没多想，只当她是识字的。“那就好。你慢慢整理，我得出去一趟。”他得去找他那唯一一个还算有点交情、可能愿意借他点钱的大学同学碰碰运气，顺便……想想怎么弄到下一顿饭钱。他拿起一件稍微干净点的外套，匆匆出了门。
门关上了，狭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苏璃一人，还有桌上电脑机箱风扇持续不断的嗡鸣。
苏璃走到那张巨大的、如同灾难现场的桌子前。各种纸张、书籍、杂物纠缠在一起，散发着油墨、灰尘和电子设备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助理”生涯第一步——整理。
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写满字的纸张。触感粗糙，带着油墨特有的微粘。她试图辨认上面的内容，那些方块字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需要花费不少心神去理解。她拿起一叠厚厚的、装订起来的纸张，封面上写着两个大字：《迷城》。
“剧本……”她低声念着，按照林一白的指示，将它单独放在一边。又拿起一张画着许多小格子、里面潦草地画着人物动作和场景的纸张，“分镜……”也归拢到另一处。
工作很枯燥，也很耗费心神。但苏璃做得异常认真和投入。五百年清修养成的专注力和耐心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她一丝不苟地将混杂在一起的纸张分开，抚平卷角，摞放整齐。渐渐地，原本混乱不堪的桌面开始显露出清晰的区域。
整理到桌子深处时，她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一个黑色的、扁平的盒子（移动硬盘），上面还贴着一张黄色的便签纸，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迷城》最终版？？？——狗屎！”
苏璃歪了歪头，不太理解“狗屎”是什么意思，但能感觉到写字人当时的愤怒和沮丧。她把这个硬盘也归拢到剧本那一堆里。
时间在专注的整理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光线由清晨的灰白逐渐变得明亮。苏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
咕噜噜……
熟悉的、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从她的小腹传出。早餐那几个包子带来的能量，在持续的脑力劳动下，消耗得差不多了。饥饿感卷土重来。
苏璃停下动作，有些苦恼地摸了摸肚子。林导演还没回来，她不能擅自离开去找吃的。而且，她也没钱。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电子设备、堆叠的纸张、角落里的摄影器材……没有一样看起来能吃。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桌角那个空了的、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上。早上买早餐的地方……似乎有很多吃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她需要钱，需要食物。既然那个地方可以用东西换“钱”，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去“换”？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灰扑扑的旧外套，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唯一值点钱的……她想到了昨晚林一白扔在桌上的那张“卡片”。虽然林导演看到它时反应很奇怪，但它似乎……能换到食物？
苏璃走到桌边，拿起那张被林一白嫌弃的签名照。卡片上的年轻男子笑容灿烂，眼神明亮。她不懂什么叫明星，只觉得画得挺像真人。
她小心翼翼地揣好卡片，又看了一眼被自己整理得初具规模的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打开了门，像一缕轻烟般溜了出去。她得在恩人回来之前，解决自己的午餐问题。
凭着早上模糊的记忆，苏璃很快找到了巷子口那家灯火通明、货架琳琅满目的便利店。透明的玻璃门上贴着花花绿绿的促销海报。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叮咚——欢迎光临！”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苏璃又被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是门框上方一个小盒子发出的。她定了定神，学着其他顾客的样子走进去。
食物的香气更加浓郁了。冷藏柜里码放着五颜六色的饮料和便当，热食区飘荡着关东煮和烤肠的诱人香味。苏璃的肚子叫得更欢了。她咽了咽口水，强忍着立刻扑过去的冲动，径直走向收银台。
收银台后面坐着个穿着便利店制服、正在低头刷手机的小伙子，染着一头黄毛，耳朵上还戴着亮闪闪的耳钉。
苏璃走到他面前，拿出那张被她视为“饭票”的签名照，放在柜台上，学着早上店老板的语气，尽量清晰地说：“这个，换钱。我要买吃的。”她的声音不大，带着点山里口音的软糯，却异常清晰。
黄毛店员抬起头，先是看到苏璃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愣了一下。随即，他的目光落在柜台上那张签名照上。当他看清照片上的人是谁，以及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时，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卧槽？！”黄毛店员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起那张签名照，手指激动得有点抖，“陆泽？！还是亲签？！限量版的？！妹子，你……你哪弄来的？”
苏璃被他夸张的反应弄得有点紧张，但还是重复道：“捡的。换钱，买吃的。”
“捡……捡的？！”黄毛店员的声音都拔高了八度，看苏璃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天外来客。“我的老天爷！这玩意儿现在网上炒疯了！有价无市啊！你……你就拿来换吃的？！”他简直无法理解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姑娘脑子里在想什么。
苏璃被他连珠炮似的反应弄得有点懵，只捕捉到“换吃的”这个关键信息，于是认真地点点头：“嗯。换钱，买那个。”她指了指热食区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和烤肠。
黄毛店员看着苏璃那张写满“我只要吃的”的纯真（？）脸庞，再看看手里这张价值不菲的签名照，内心天人交战。贪婪和一丝丝良知在疯狂拉扯。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是掉下来的金砖！可这姑娘看起来……好像真的啥也不懂？
“妹子，”黄毛店员舔了舔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一点，“这卡片……很值钱的！特别特别值钱！能换……嗯，能换很多很多吃的！”他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夸张的圆圈，“这样，哥不坑你，你这卡片放我这儿，哥给你……五百块！五百块现金！你想吃啥自己拿！怎么样？”他开出了一个自认为极具“良心”但实际黑得冒泡的价格。
五百块？苏璃对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但“很多很多吃的”这个描述打动了她。她早上只用了它换到几个包子豆浆，现在能换“很多很多”，听起来很划算。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黄毛店员大喜过望，生怕她反悔，飞快地从收银机里数出五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塞到苏璃手里，然后把那张签名照像宝贝一样揣进了自己贴身的衣兜里，脸上乐开了花。
苏璃握着那几张薄薄的、带着特殊油墨味的红色纸片（钱），又看了看黄毛店员那过分灿烂的笑容，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饥饿感让她无暇多想。她拿着钱，走向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热食区，指着关东煮的格子：“这个，要。”又指了指烤肠，“那个，也要。”
黄毛店员此刻心情大好，服务态度异常热情：“好嘞！妹子随便挑！管够！”他麻利地给苏璃装了一大杯关东煮，又拿了两根最大的烤肠。
苏璃端着满满一杯热气腾腾、浸泡在琥珀色汤汁里的各种丸子、豆腐、萝卜，还有两根滋滋冒油的烤肠，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浓郁的香气让她食指大动。她学着旁边一个女学生的样子，拿起竹签，叉起一个圆滚滚的鱼丸，小心地吹了吹，然后咬了一口。
Q弹鲜香！汤汁在口中爆开！
她又咬了一口烤肠，焦脆的外皮包裹着滚烫的肉汁！
前所未有的味觉盛宴在口腔里炸开！苏璃的眼睛幸福地眯成了月牙儿，完全沉浸在美食带来的巨大满足感中。这人间烟火，实在是太美妙了！比清修时吸食的月华甘露，更让她感到一种踏实的、活着的愉悦。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依旧带着点山野间的优雅，但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黄毛店员一边偷瞄着苏璃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和堪称“豪放”的吃相，一边美滋滋地盘算着这张签名照转手能赚多少差价。这妹子，简直是他的财神爷！不对，是财神奶奶！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头发油腻、腋下夹着一个破旧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浮肿和惯有的市侩精明。他是附近一个小影视公司的经纪人，姓王，人称王扒皮，专干些坑蒙拐骗、忽悠新人的勾当。
王扒皮本想来买包烟醒醒神，目光随意一扫，就定格在了靠窗而坐的苏璃身上。准确地说，是定格在她那张脸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柔和地洒在苏璃身上。她正低头对付着一块吸饱了汤汁的白萝卜，腮帮子微微鼓起，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那是一种毫无雕饰、浑然天成的美，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净感，却又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妖异的魅惑力。这种矛盾的气质，在娱乐圈这个人工美女遍地的圈子里，简直如同鹤立鸡群！
王扒皮混迹娱乐圈底层多年，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他几乎瞬间就嗅到了“摇钱树”的味道！心脏咚咚狂跳起来！这素质！这气质！稍加包装，绝对能火！什么清纯玉女、纯欲天花板，在她面前都得靠边站！
他立刻忘了买烟的事，整了整他那件皱巴巴的西装，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快步走到苏璃的桌前。
“这位小姐，打扰一下。”王扒皮的声音刻意放得温和有礼。
苏璃正沉浸在美食中，闻声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点关东煮的汤汁。那双清澈见底、带着点被打扰的茫然和询问的眼眸看向王扒皮，更是让他心头一颤！绝了！这眼神！太有故事感了！
“你好，有什么事？”苏璃咽下嘴里的食物，礼貌地问。她的声音清泠悦耳，带着点独特的软糯口音。
“哦，自我介绍一下。”王扒皮连忙掏出一张同样皱巴巴的名片，双手递上，“鄙人姓王，是星辉文化的经纪人。小姐您……真是太有气质了！恕我直言，您这外形条件，天生就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往演艺圈发展？我们公司正在挖掘有潜力的新人……”
王扒皮口若悬河，开始了他那套天花乱坠的说辞，什么“量身打造”、“一线资源”、“巨星潜质”、“改变命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苏璃的关东煮杯里了。
苏璃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演戏”？什么“娱乐圈”？她只捕捉到几个关键词——“钱”、“很多很多钱”、“想吃什么吃什么”。
钱=食物。这是她刚刚在便利店建立起来的最朴素的认知。
如果……如果能赚到“很多很多钱”，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可以随时吃到这样美味的食物？甚至……可以给恩人林导演也买很多好吃的？他看起来也很饿的样子……
这个念头让苏璃的心跳微微加速。报恩，首先得保证恩人不被饿死吧？自己法力时灵时不灵，找份能稳定提供“钱”的工作，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看着眼前这个口若悬河、眼神热切的男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还剩半杯的关东煮。食物的香气和对方描绘的“美食自由”前景，让她的警惕心稍稍降低了一些。
“演戏……能赚到钱？”她打断王扒皮的滔滔不绝，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王扒皮一听有门儿，眼睛更亮了，拍着胸脯保证：“当然！只要签了我们公司，以你的条件，拍个广告，演个网剧，那钱来得哗哗的！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他故意把“山珍海味”咬得很重。
苏璃想象了一下“钱来得哗哗的”和满桌“山珍海味”的场景，又想到林一白那空空如也的口袋和泡面桶，终于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太好了！”王扒皮喜出望外，差点蹦起来！他没想到这么顺利！“那……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我们约个时间，详细谈谈签约的事宜？”
联系方式？苏璃茫然地摇摇头。她没有那个会叫的“法器”（手机）。
王扒皮一愣，随即释然。这么漂亮又单纯的女孩，说不定刚从哪个小地方出来，没手机也正常。“没关系没关系！这样，你告诉我你住哪儿？或者……我们约个地方见面？”他急切地追问，生怕这棵摇钱树跑了。
苏璃想了想，林导演那个出租屋……似乎不太方便说？她指了指便利店：“我……我可能在这里帮忙。”她记得黄毛店员早上说过“想吃什么自己拿”，这里似乎是个能稳定获得食物的地方？她想先在这里“赚”点钱，给林导演买吃的。
“在这里帮忙？”王扒皮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收银台后一脸八卦的黄毛店员，又看看苏璃，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这里打工！这更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行！没问题！我明天，哦不，下午！下午我就过来找你详谈！你等着我啊！”他兴奋地搓着手，又叮嘱了几句，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连烟都忘了买。
苏璃看着王扒皮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关东煮，心里盘算着：下午谈“演戏赚钱”，现在……先把手里的食物吃完。她拿起竹签，继续专心地享受起她的午餐。至于当助理整理文件的事？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而此时，林一白正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他那个大学同学倒是愿意见他，但一听说他是来借钱的，脸就拉得老长，最后只塞给他两百块，还说了不少诸如“别再拍那些没人看的玩意儿了”、“找个正经工作吧”之类扎心的话。
两百块。林一白捏着那两张薄薄的钞票，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这点钱，够他和苏璃吃几顿？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推开出租屋的门。
屋内意外的整洁让他愣了一下。桌上堆积如山的杂物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了，剧本、分镜稿纸、书籍、器材说明书……各归其位，连那几个空泡面桶都被清理掉了。虽然空间依旧狭小，但至少不再像个垃圾堆。
“苏璃？”林一白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那张被他随手丢弃的陆泽签名照……不见了。
林一白的心猛地一沉！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那傻丫头……不会真拿着那张签名照又跑去换吃的了吧？她到底知不知道那东西值多少钱？！
他转身冲出出租屋，心急火燎地朝巷子口的便利店跑去。
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便利店门口，隔着玻璃窗，看到的景象让他瞬间石化！
苏璃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大号关东煮杯和两根竹签，她手里还拿着一杯看起来像是奶茶的东西，正小口吸着。而那个黄毛店员，正一脸谄媚地站在她旁边，手里还拿着一个刚拆开的、看起来就很贵的奶油蛋糕！
“苏璃！”林一白猛地推门冲了进去，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有些变调。
苏璃闻声抬头，看到林一白，眼睛一亮，立刻放下奶茶，拿起桌上另一个装着满满关东煮和烤肠的打包盒，献宝似的递给他，脸上带着一种“看我多能干快夸我”的纯真笑容：“林导演！给你带的！还热着！”
她的嘴角，还沾着一小点白色的奶油。
林一白看着她手里的打包盒，再看看她嘴角的奶油，最后目光扫过黄毛店员手里那个明显不便宜的蛋糕，联想到消失的签名照……
“你……”林一白指着她，手指都在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是不是又把那张签名照……拿去换了？！”他简直要吐血三升！他那价值几百上千块的“救命稻草”，就换来几串关东煮、一杯奶茶和一个破蛋糕？！
苏璃被他愤怒的样子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小声辩解：“它……它能换很多吃的……”她不明白恩人为什么这么生气，她明明是为了能让他也吃上热乎的食物。
黄毛店员一看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哎哎，哥们儿别激动！误会误会！那签名照是这位妹子‘转让’给我的，我给了她五百块呢！公平交易！”他着重强调了“公平交易”四个字，试图撇清自己坑蒙拐骗的嫌疑。
“五百块？！”林一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那张限量版亲签！你他妈就给了五百块？！”他简直想一拳砸在黄毛那张得意的脸上！
“喂喂喂！说话注意点！”黄毛店员也恼了，“是她自己愿意换的！我又没逼她！再说，谁知道那签名是真是假？万一是假的呢？我担着风险呢！”他强词夺理。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苏璃夹在中间，看看愤怒的林一白，又看看梗着脖子的黄毛店员，手里还捧着那份给林一白带的关东煮，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委屈。她明明做了好事，为什么恩人这么生气？那个“卡片”……真的那么重要吗？比食物还重要？
就在这时，便利店墙上的一个小电视（通常播放广告或新闻）画面一闪，插播了一条本地娱乐快讯：
“最新消息！备受争议的新锐导演林一白，今日上午意外现身‘明日之星’选角现场！据现场工作人员透露，林导此行是为其筹备中的新片《迷城》挑选重要配角！更令人意外的是，此前因票房失利而沉寂许久的林导，此次眼光极为毒辣，仅凭一次即兴试镜，便当场拍板定下了一位此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员！该新人表现惊艳，据传已被现场多位评委盛赞为‘天赋异禀’、‘明日之星’！此举是否标志着林一白导演触底反弹，即将携《迷城》强势归来？让我们拭目以待……”
新闻画面下方，滚动着林一白在选角现场被偷拍到的、略显憔悴却眼神锐利的侧脸照片。
便利店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林一白和黄毛店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屏幕，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林一白脑子里一片空白：新片《迷城》？选角？即兴试镜？拍板定下新人？他今天上午明明只是去借钱碰壁，然后灰溜溜地准备回来……等等！他猛地想起，路过那个选角现场时，好像确实被一个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场务撞了一下，对方手里的文件夹散了一地，他当时心情恶劣，骂骂咧咧地帮着捡了几张纸……难道就被拍到了？还被解读成去选角了？！
黄毛店员则张大了嘴巴，看看电视上那个被称作“眼光毒辣”、“即将强势归来”的导演照片，又看看眼前这个穿着廉价外套、为了五百块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穷酸男人……这他妈是同一个人？！他刚才是不是……用五百块“骗”了一个未来大导演“助理”的签名照？而且好像还把人得罪了？
苏璃也看到了新闻，虽然听不懂那些复杂的词汇，但“林一白导演”几个字她是认识的。她看看电视，又看看眼前脸色变幻莫测的林一白，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疑问：恩人……好像很厉害？可是……他为什么还在生气？她手里的关东煮……还热着呢。
林一白缓缓转过头，目光极其复杂地看向苏璃。这丫头，到底是他的灾星……还是他的福星？这突如其来的“新闻”，虽然荒谬得让他想笑，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在他溺毙的前一刻，突然塞到了他手里。
他再看看苏璃手里那份散发着热气的关东煮，还有她嘴角那点无辜的奶油……满腔的怒火和憋屈，突然就泄了气，化作一声无奈至极、又带着点啼笑皆非的叹息。
这人间，这娱乐圈，还有身边这个半吊子小助理……真是越来越魔幻了。他接过苏璃手里的打包盒，食物的温热透过纸盒传递到掌心。
“走吧，”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回去……吃饭。”至于那个什么王扒皮？还有这魔幻的“强势归来”……等吃饱了再说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