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醉仙迷局

午后的醉仙居，比夜晚少了几分喧嚣奢靡，多了几分慵懒闲适。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光洁的地板上。三三两两的客人品着茶，低声交谈。

陆明远再次踏入这里，心境却与昨日截然不同。紧张如同细密的针，刺着他的神经。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新青衫，但步履间多了几分刻意营造的从容，眉宇间也刻意带上了一丝富家子弟特有的、略带傲慢的矜持。

他没有在大堂停留，而是直接走向柜台，对着掌柜微微颔首，声音清朗：“劳烦，昨日品了贵店的雨前龙井，确非凡品。不知贵店刘管事可在？在下有些关于江南新茶的生意，想与他聊聊。”

掌柜见陆明远气度尚可，指名道姓找刘管事，不敢怠慢，连忙赔笑：“公子稍候，小的这就去请刘管事。”

不多时，那个穿着绸缎长衫、眼神精明的刘管事便从后堂转了出来。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目光却如同探针般在陆明远身上扫过：“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找刘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陆明远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刘管事走向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雅座，“在下苏文，家父在苏杭做些丝绸茶叶的小生意。此次游学京城，听闻醉仙居乃京华第一楼，更听闻刘管事交游广阔，手眼通天，特来拜会。”他刻意将“手眼通天”几个字咬得略重。

刘管事眼中精光一闪，笑容不变：“苏公子过誉了。刘某不过是替东家跑跑腿，打理些俗务罢了。不知公子所言江南新茶是……”

陆明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明前狮峰龙井，家父亲自盯着茶园采摘炒制的极品，统共不过百斤。此等好物，自然想寻识货且有实力的买家，卖个好价钱。只是……”他顿了顿，露出些许为难之色，“这茶，来路……略有些周折，家父不想声张，只求稳妥交易。”

“哦？”刘管事脸上的笑容深了些，身体微微前倾，“苏公子放心，醉仙居最重信誉，也最懂规矩。不知这‘周折’是……”

陆明远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实不相瞒，这批茶……是家父打通了某位江南织造府退下来的老公公的门路，从贡茶份额里……匀出来的。”他编造了一个看似合理又足够“刺激”的来路。

刘管事瞳孔微缩，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原来是‘宫’里流出来的珍品……难怪苏公子如此谨慎。不知公子想如何交易？”

“家父的意思是，寻一位真正有实力、且口风紧的豪商巨贾，一次性吃下。”陆明远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数，现银交割，地点隐秘。”

刘管事看着那三根手指，心中快速盘算。三百两？三千两？无论哪个数，都是一笔不小的买卖！更重要的是，这“贡茶”的来路，本身就代表着一条值得经营的“线”！

他心动了。但作为老江湖，警惕性并未放松。“苏公子，此事非同小可。刘某需要确认一下货品的成色，以及……公子所言那位老公公的凭证。毕竟，空口无凭啊。”他试探道。

陆明远心中早有准备，面上却故意露出一丝不悦：“刘管事这是信不过在下？凭证自然有，但岂能轻易示人？至于货品，就在城外稳妥处存放着。刘管事若真有意，不妨引荐一位能做主的买家，大家当面验货谈价，岂不更好？家父常说，生意是谈出来的，诚意也是相互的。”他巧妙地将皮球踢了回去，并再次暗示需要引荐更高级别的“买家”。

刘管事沉吟起来。这笔生意利润巨大，而且对方要求引荐“豪商巨贾”，这几乎就是指向了张先生！若能促成，自己在张先生面前必是大功一件！但风险同样存在……万一对方是探子？

就在刘管事权衡利弊之时，陆明远仿佛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自言自语：“唉，说来也怪。前几日在城西乱逛，无意间捡到一本破账册，像是积善堂流出来的，里面有些数目……啧啧，看着让人心惊。也不知是真是假，本想当废纸烧了……”

“积善堂账册？！”刘管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脸色瞬间一变，失声低呼！虽然立刻意识到失态，强自镇定下来，但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惊慌和杀意，却被陆明远敏锐地捕捉到了！

“苏……苏公子说笑了，”刘管事干笑两声，声音有些发紧，“积善堂的账目自有官府核查，哪有什么流出来的账册……公子怕是看错了。”

陆明远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茫然：“是吗？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上面画得乱七八糟的，还有‘南货’、‘抵充’、‘三成入库’什么的，看着头疼，随手扔灶膛了。”他故意将谢珩推测的“积善堂贪墨流程”的关键词点了出来！

刘管事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三成入库”……这正是他们内部处理“南货”的分成比例！眼前这个“苏文”，要么真是走大运捡到了要命的账册残页，要么……就是冲着他们来的！无论哪种，都必须立刻控制住！

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眼神却变得冰冷：“苏公子，此事关系重大！那账册……呃，我是说那破本子，或许真有些蹊跷。不知公子扔在何处灶膛？可否带刘某去看看？若真涉及不法，也好报官澄清啊！”

“报官？”陆明远心中警铃大作！刘管事这反应，是要把他骗出去控制起来！他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愠怒：“刘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谈生意，你却疑神疑鬼扯什么账册报官？莫非是看我年轻，想吞了我的茶叶不成？这生意不谈也罢！”说罢，作势欲走。

“苏公子留步！”刘管事也猛地站起，脸上笑容彻底消失，眼中寒光毕露。他拍了拍手，两个身材魁梧、做伙计打扮但眼神凶狠的汉子立刻从后堂闪出，隐隐堵住了陆明远的去路！

“刘某只是为公子安全着想。那账册之事，恐惹祸端。公子还是随刘某去后面，详细说说清楚为好。”刘管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醉仙居后堂，就是他们的地盘！

雅座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周围的客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投来好奇的目光。

陆明远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他没想到刘管事反应如此激烈，直接翻脸！他脑中飞快思索着脱身之策，同时眼角余光瞥向窗外——那是他与谢珩约定的策应方向。

陷阱已现，迷局陡生！他能否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