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铜镜惊现前世影

第七次重生的晨雾漫进窗棂时,苏挽月正攥着那枚银簪,指节泛白。

铜镜在妆台上蒙着层薄灰,却仍能映出她眼下未褪的青影——这是轮回第七次,她比前六次醒得更早,天刚蒙蒙亮便坐在镜前,指尖反复摩挲着镜背那行“天枢劫至,血祭换人“的小字。

“小姐?“小翠端着温水进来,见她直勾勾盯着镜子,手一抖,铜盆撞在门槛上发出闷响,“您...又没睡?“

苏挽月没应声。

她昨夜听见镜底沙沙的响动,像有人在纸页上写字,可等她掀开镜座,只摸到块冰凉的青铜。

此刻她闭了闭眼,按之前在藏书阁翻到的《方术要略》里写的“凝心引魂“之法,舌尖抵着上颚,将注意力集中在镜中自己的瞳孔上——那里还凝着昨夜幽蓝的光。

寒意顺着后颈爬上来。

眼前的铜镜突然泛起涟漪,水雾般的画面在镜面浮现:朱红喜堂里,檀香缭绕的香案前,一位身着凤袍的女子跪在青石板上,颈间横了把带血的刀。

刽子手的手起起落落,鲜血溅在“囍“字上,开出妖异的花。

而香案旁立着个穿月白锦袍的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眉峰如刃,正垂眼盯着女子脖颈处的伤口,眼神冷得像腊月里结了冰的井。

“顾景海?“苏挽月脱口而出。

那少年的眉眼,与鸿胪寺少卿顾景海有七分相似——她曾在宫宴上见过顾景海幼时的画像,知道那是他。

镜中画面骤然破碎。

苏挽月猛地睁开眼,额头沁出冷汗。

她想起前几次死亡时那些若隐若现的身影:第一次被毒酒穿喉时,廊下有个穿玄色直裰的人负手而立,唇角勾着笑;第四次被匕首封心前,檐角垂落的红绸后,有只手轻轻点了点——此刻将那些身影的面容拼起来,竟全是顾景海的脸。

“原来从第一世开始,他就在看着我死。“她攥紧银簪,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他不是局外人,难道,他是局...是设局的人?“

窗外传来小翠扫落叶的声音,苏挽月突然起身,将铜镜推到妆台最显眼处。

她对着空气低声道:“我已看清前世因果...你们瞒不过我。“话音未落,人已闪到屏风后,屏住呼吸。

夜半三更,窗纸被指甲划破的轻响如期而至。

柳嬷嬷的沉水香先漫进来,混着潮湿的露水味。

苏挽月从屏风缝隙里看见她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抚过铜镜,指腹反复摩挲那行小字,嘴里念叨着:“不该醒得太早...还差三世...“

“嬷嬷在说什么?“苏挽月猛地从屏风后转出。

柳嬷嬷惊得踉跄,后腰撞在妆台上,铜镜“啪“地摔在地上。

她盯着苏挽月,喉咙动了动,突然跪下来抓住她的裙角:“小姐,您听老奴说——您不是苏府的姑娘,您是...“

“小翠!“苏挽月提高声音。

外间传来脚步声,柳嬷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松开手爬起来,抄起铜镜就往怀里塞:“老奴...老奴来给小姐送安神香!“她撞开小翠往外跑,发簪散了一半,白发披在肩上,倒比平时更显苍老。

“小姐,“小翠捂着被撞疼的胳膊,脸色发白,“奴婢去柳嬷嬷房里送补品,看见她屋里挂着幅画像...画里的姑娘,和您长得一模一样!“

苏挽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镜中那个被斩首的凤袍女子,想起柳嬷嬷那句“你不是她“,喉间突然发紧:“画像里的人...穿什么衣服?“

“像是宫里的吉服,“小翠比划着,“领口绣着金凤,冠上的东珠比皇后娘娘的还大。“

一更梆子响过,苏挽月坐在床沿拆旧披风的夹层。

这是她及笄时母亲送的,针脚密得像蚂蚁排阵。

她用银簪挑开最里层的线,一张泛黄的纸笺“刷“地掉出来,墨迹已有些模糊,却还能看清:“二十三劫不灭,气运重归昭阳。“

“昭阳...“她默念着,想起大昭宫城最深处的昭阳殿,那是先皇当年金屋藏娇的地方。

指尖触到纸背的凸起,她翻过来,见背面用朱砂画着个轮回图,中心写着“苏挽月“三个字,被红笔圈了七次。

窗外起了风,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苏挽月将纸笺塞进袖中,望着妆台上空了的暗格——那里原本藏着短刀,此刻却躺着枚陌生的玉牌,刻着北戎族的图腾。

第七次重生的夜,终于要过去了。

她望着窗外渐白的天色,将所有陪嫁箱笼的钥匙串在腕上。

第八次醒过来时,她不会再等毒酒、等匕首、等柳嬷嬷的银簪——她要自己掀开这局里所有的盖头,看看底下究竟藏着谁的血,谁的命,谁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