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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苍茫,寒鸦鼓噪,倦鸟归林。
马如莲茕然伫立在列柳城下,翘首南望。
官道上秋风飒然,渺无行人。
今天已经六天了,他还不回来!
六天,六天,这六天度日如年!
莲喟然长叹,心事重重,失魂落魄一般,踽踽回城。
两骑骏马风驰电掣从东南飞来,擦身而过,“吁——”马上人一声吁,骏马前身骤立,白影一闪骑马人跃落下马,正是姜维。
莲欣喜若狂:“你回来了?”
姜维以问代答:“你怎么在这里?”
莲唗起小嘴,道:“人家天天在这里等你,还这样的问。”
姜维急忙转了话题,说:“桂有消息吗?”
莲只摇头,不开口。
茵草的马跑出一箭远才刹住前蹄,这时候转了回来,她问姜维:“这位是谁?”
“马如莲,仓曹大人的千金。”
莲看着茵草说:“哎呀,你这么漂亮,莫不是仙女下凡吧!”
茵草咯咯一笑:“我叫茵草,梨木寨上人。”
莲的手一指南面山梁,说:“梨木寨在那边,你怎么从这里来?”
茵草道:“我从仇维山上来的。”
姜维打岔问:“这几天桂真的没有消息?”
莲的嘴撅得更高了,还是不说话。
茵草翻身下马,拉住了如莲的手,亲昵地说:“莲姐姐,天快黑了,咱们回城吧!”
三人并肩牵马进城,走进城门,莲就憋不住了,自言自语似的说:“原来桂姐失踪,早有蹊跷。”
姜维急忙追问:“什么蹊跷?”
莲说:“桂姐失踪的那天晚上,曾有人飞刀留柬,这飞刀插在了我父亲的床头上,吓得仓曹大人胆战心寒,连我这个亲生女儿也瞒着。”
姜维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娘见我疯跑不住,前天偷偷告诉我的。”
“那刀和柬现在何处?”
“不知道。我父亲到现在心有余悸,这些天提心吊胆,就是我娘也心心思思魂不守舍,说起这事直打抖,她一再叮嘱我不可告诉别人,不然性命难保。他们天天派人守着我,不让我离家一步,今天要不是我换了服装,怎么会溜出来呢?”
姜维一看,可不是嘛,堂堂仓曹令掌上明珠,每次出来竞穿的这样陈旧!“你知道刀柬上写的什么?”
“不知道。我娘说,千万不敢走露风声,那人说要是被第三个人知道的话,他就要宰了我们一家子。”
“这么说,桂是被人绑架去了!”姜维心里还是疑惑:可为什么绣楼上全然不像绑架现场呢?再说梅儿还睡在外间啊!
姜维正沉思,大街上灯笼火把走来一伙人,老远咋咋呼呼,听声音又是马世杰。
果然是他。孪生二龙也在其中。马世杰一见莲,就是满腹埋怨牢骚:“哎呀小姐,你还这么野跑,老爷脾气大着哩!你在这里,夫人都急哭了,晚饭也不得吃!你天天往外跑,让我们挨整骂!“
“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嘛!”莲嘟哝一句。
“不好就来不急了。”马世杰翻着白眼。
“姜公子回来了?几天不见,你去了哪里?”龙大风一见姜维,热情招呼。
“是有点儿事离开了几天,有劳兄台挂记。”
“这位是谁?”龙小风一见茵草,急切相问。
“她叫茵草,是梨木寨上人。”姜维直言相告。
龙小风一只眼直勾勾盯着茵草,直看得茵草虎起眼角,他才转过了身子。
“咱们快快回去,别让马大人心焦。各位,我们先走一步。”姜维说着话,翻身上马,一使眼色,茵草和如莲也上了马,三人二骑飞马奔回。
驰出几箭之地,撇远了众人,姜维放马缓行,说道:“这刀柬一定还在马大人手里,莲,你想个法子找来,咱们看看到底是谁掳走了桂?”
“这个。”莲想了一会儿说:“我没有办法,娘会骂我的。他们的小胆儿根本不可能让我们看,要是我不乱跑,这事情娘一定不会告诉我。要从他们手里看刀柬,没门!“
莲说的是实话。马述夫妻要刀柬如同要他们的命,决然难办!姜维思忖片刻,道:“我有一法,保证刀柬到手,可是,这法子太造次了!“
姜维话未完,莲就插上了话头:“什么造次不造次,为了桂姐,你不必管三顾四,有法子就用!”
姜维小声说:“只可如此、、、、、、”
莲听着他的话笑着说:“这法子很好,就这么办!”
天水兵马钱粮仓曹大廪马述马德炎这天夜里惚眬一觉蓦然惊醒。竖耳细听,窗外秋风萧瑟,睁眼一看,月照纱窗,他定了定神,叹出了一口长气,又闭上了眼睑。
正要朦胧入梦,猛然又是一惊:窗外有人!
慢慢睁开眼睛,吓得他骨碌碌滚下了床头,跪在地上,双腿筛糠似的颤个不住,口里结结巴巴言道:“好汉,饶命,饶命,我、我、我谁也没说,你、你不要杀我一家啊!”
纱窗上果然映着个黑黝黝的人影,嗡声嗡气在窗外说:“把我的刀柬扔出来!”
“是是是,”马述抖抖索索从衣橱里找出一柄小刀一张纸条,纱窗也不敢开,在窗格上捅了一条缝,烫了手一样塞了出来。看也不敢看一眼。爬在屋地上,半天才缓出了一口气。
——这是柄平平常常三寸长一把匕首,没有任何奇特处,刀柄上粘着那张纸条,姜维展开一看,上面潦潦草草写着:
仓曹大令,钱粮仓曹,届时王用,尔莫违逃。
太守之女,押作粮票,严守机密,不伤毫毛。
下面画着一个羊头图案,又写着两句:若走露风声,杀你全家。
一看图案,姜维立即想到了羌王。这羊头不正是羌人旗幡上的标记么!
可又想,真要是羌王,绝不用这匕首,他们有的是羊耳尖刀!这把刀没有凹槽,刀柄也未缠羊皮筋,决不为羌人所用!再者羌人做事直来直去,怎会如此用心?还有羌人掳挘必以羌文留号,这纸条上连一颗羌人的文字没有呀!看来,这事情大有蹊跷。
届时王用,莫非是殿王杨枭?对,一定是他。这次谋乱,钱粮首当其冲,岂有不先做安排之理?还有十二生肖鬼魅未见“猛虎”和“馋鼠”,他两个到哪里去了?莫不是桂被这两个家伙劫持去了吧!羌王远在河湟,怎会到这里来折腾做事?
真要是馋鼠和猛虎掳走了桂,这次仇维山废了杨枭,桂就危险!必须再上仇池,尽快找回她!
莲看了刀柬,见姜维沉思,也一言未发。
茵草拿着刀柬,放在烛边,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好像是那喃喃自语说道:“是他,一定是他。”
姜维问:“你说什么?”
茵草又看了一阵,放下刀柬,说:“这字是我大哥写的!”
“什么?”不但莲心里吃了一惊,就是姜维也心里一惊。
茵草抹平纸条指着上面的黑字说:“肯定是他写的,不会错!”
姜维一看这字写得遒劲飘逸,笔画细瘦,顿有似曾相识之感,尹悦颀长风liu的身躯也登时在他面前飘来飘去。
“这勾,这撇这捺,真是大哥写的没错!”
尹悦,梨木寨,东寨山庄,西寨山庄,还有那颗棋子儿,四君迷罗,十三腥风铁刀,老寨主,尹赏,就那两个家人尹发尹能,也神色各异,迥然不同!
天仙样一个茵草,也是尹草呀!
梨木寨千奇百怪,梨木寨神秘莫测!
明天就上梨木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