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邽城南门外,有一湖泊,方围不过二顷,切是绮丽非常。
此湖绿水清冽,明亮如镜,旭日东升,紫气斜来,湖光相映,直达苍穹。夕阳西下,余辉照射湖面,湖面泛光溢彩,直冲霄汉。是陇上一大奇观。因此湖在城南,故邑人皆称为“南湖”。
南湖碧水如莹,晶亮透澈。传说大禹治水,引着清洌的藉河水绕城而过,在这城南向人祖爷深施一礼,一脚踩下了这汪湖泊。他这一礼施得太过,拢在袖中的白龙也从袖中滑落,跌入了湖内。故此,每到夜晚,明月当头,那白龙就时隐时现,银鳞闪闪。
南湖堤岸上,桑槐榆柳柏五树竞容,郁郁葱葱,又有鸭颠鹅舞,风景如画。当年汉武帝征隗嚣驾临陇右,看着这水天相通之意境,心有灵感,将这雍梁之域赐名天水。置凉州郡为天水郡,即取此湖之意蕴。故南湖又名通天湖。
通天湖风光绮丽,游人忘返,姜维和杨袅傍晚时来到这里,看着清波荡漾,绿水潋滟,他俩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玉兔东升,湖光映和,白龙隐现,湖面鳞光闪闪,天河注水,水天一色!秋风飒飒吹来,通天湖波光耀金,景象绝妙。杨袅乐不可支,摔掉男妆,翩然起舞。
姜维笑道:“杨袅,通天湖与天相通,天上的神仙看着你哩!只要你舞得好,说不准姮娥也会下凡,伴你而舞。”
杨袅蝴蝶般飞旋,兴高采烈,说:“我跳的舞不要神仙看,我也不爱嫦娥,只要有你看就足够了!”
姜维诙谐道:“天上神仙看你舞得好,说不定会捉你上天当仙女去哩!”
一句话将杨袅说得坐在了地上。嘟哝说:“我最怕上天去哩!”
姜维笑道:“上天当神仙有啥不好?”
杨袅:“我永远不想当神仙!”
姜维见杨袅不高兴起来,急忙掏出了一支胡笳,递给杨袅道:“不舞也罢,你给我吹支曲儿吧!”
杨袅接过胡笳,走在堤坎上,面对着晶亮明丽的通天湖,悠然吹歌:
城头烽火不曾灭,
疆埸征战何时歇,
杀气朝朝冲塞门,
胡风夜夜吹边月!
笳声凄凉婉啭,抑扬顿挫,如泣如诉,荡气回肠!正是时下广泛流传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听得姜维心头大震,从溶溶月色美景里驰入了悲怆的疆场厮杀。眼前刀光剑影,箭飞矛刺,缭乱昏暗,一派血色!啊,这可恶的争战杀戮!
这笳声带着他闯进了人生纷争。勾起了他辛酸的回忆。父亲坟头的荒草,母亲鬓间的白发一闪而过,接着,梨木寨上的火光;仇维山岳的险峻;杏花山下;麦积崖前;蟠冢山的草坪;瘴雾河的草滩;红木庵内;现荣寺中——连番冲刺迷茫,一闪而逝。
啊,这湖水,水中的月亮,和那仇池水里的月亮一摸一样,皎洁如冰。茵草,茵草,你继续舞吧,你继续唱吧,但愿天长地久,你我良宵婵娟!
“草妹妹——”姜维忘情脱口叫道。
杨袅飞身旋进他的怀里,兴奋地问:“你叫我?”
姜维心头惊悟,急忙松手,道:“我没有叫你。”
“你没有叫我?”杨袅依偎在姜维怀里,“那你叫谁?”
姜维道:“我谁也没叫。”
杨袅娇躯打颤,柔声说:“不嘛,明明你叫我妹妹哩!”
姜维摇头不语。
杨袅沉入爱河,不能自拔,甜蜜地说:“姜郎,你抱着我吧!”
姜维大惊,一把将杨袅推出怀外:“我不能抱你!”
杨袅急问:“为什么?”
姜维呐呐而言:“因为我心里有了她。”
啊!杨袅一惊,退后五尺,要不是被一颗大树挡住,定会跌身入湖。半晌,她颤声问道:“她是谁?!”
“她叫茵草。那天歇凉山下扶着我娘的茵草。”
杨袅心头咚地一响,好似落石入水,久久不能平静。
啊,那个妩媚娇美的茵草,原来不是他的亲妹妹!
她叫茵草,她是他的心上人!
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杨袅颓然跌坐湖边,双目盯住湖面,木然呆坐,一动不动。姜维“杨袅,杨袅”叫了几声,她头也不抬。
姜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来坐在了她身边——
万籁无声。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急骤而来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姜绮飞身下马,站在了堤坎之上,朝下叫道:“大哥,夜深了,天气凉,咱们回营吧!”
二人都不回答,如泥雕石塑。
姜绮又喊了两遍。
杨袅立起身来,走向姜绮,从姜绮手里接过马缰,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姜绮见杨袅跑向野外,急叫:“杨姑娘,你到哪里去?”
没有回言,杨袅已跑到了湖对面。
一支柔曼的歌顺湖面飘了过来:
恨相见太晚,
把思念抛闪,
情悠悠意绵绵爱是茫然,
辜负了好时光痴心一片。
也不盼花好月圆,
更不想天各一边,
情切切意悬悬爱你无缘,
又何须伴英俊自愁自恋!
杨袅这歌唱得声韵凄婉,顺湖面飘过来,听得姜维情肠百结,心潮滚滚、、、、、、
月光皓皓,湖水粼粼,天河注水,水天一色!
(上卷完*李继承1999·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