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宫墙柳
柳青萍的眼风撇过去，那两个小宫娥尚且无知无觉，低着头叽叽喳喳地议论。
若是在平时，柳青萍就当没听见。
既然提起了杨铉，那别怪她不客气了。
“站住。”柳青萍板起脸，想吓唬吓唬这两个嘴碎的小宫娥：“你们可是在说我配不上杨将军？”
“不是不是。”
“说又怎么了，还不许人说实话了？”圆脸宫娥气不过，不顾高个宫娥的劝阻，语气颇为不满。
“这世上总有些人，自己过得不好，就见不得别人过得好。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打？”
柳青萍掰着手腕关节，咯吱作响：“你信不信，就算你此刻被我打成猪头，也没人敢管你。”
那圆脸宫娥气势立时就弱了几分：“你……你敢？我们可是东宫的人！”
柳青萍眼睛一转，东宫太子如今被变相囚禁起来，怎么还会有宫娥外出？
柳青萍故作惊讶的样子：“你们真的是东宫的人吗？怎么证明？吴昭仪有令东宫的人不能擅自进宫，难道你们是偷偷跑出来的？”
不想这两个宫娥脸色均一变，圆脸的那个强自镇定道：“我们是跟着萧良娣来求医的，正要去回禀吴昭仪，好狗不挡路，耽误了东宫用药，回头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来一趟太医署竟还有意外收获。看这两个小宫女冒冒失失，她们应该没有说谎。
这两位说是跟着萧良娣出来，请太医署的人给东宫看病，什么病生得这么巧，看来不过是太子找的借口罢了。
而且萧良娣是萧家人，嫁给了太子才勉强没受灭门之祸影响。
太子派她出来，要么是打探消息另有目的，要么就是向圣人吴昭仪表衷心的。
东宫那位将萧良娣推出来，怕是要弃车保帅了吧。
至于这两个赶着去向吴昭仪陈情的小宫娥，柳青萍心里叹息了一声，本来想吓唬吓唬她们，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们东宫只是一时失势，还轮不到你这样的人来同情！”
柳青萍突然笑了一声：“你们知道的，坊间都叫我‘柳仙姑’，我观你们印堂发黑，刚才算了一卦。你们现在掉头往东走，打道回府，还有可能捡回一条命。”
若是从前，别人赶着送死柳青萍是懒得管的。如今也知人生无常，举手之劳，若能救下两条性命也是好的。
点到为止，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圆脸宫娥并没有听出柳青萍的弦外之音，兀自愤愤不平：“你少装神弄鬼！”
她还要再理论，被那高个宫娥拦住：“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咱们还赶着见吴昭仪呢，别跟她一般见识。”
圆脸宫娥瘪瘪嘴，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跟高个宫娥一起离开了。
柳青萍摇了摇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是自己能劝得住的。
最近宫里风声紧，圣人还在病中，吴昭仪治下一向严厉。宫中众人怕触了霉头，寻常头疼脑热，不敢麻烦太医署。
柳青萍赶到时，太医署果然门可罗雀。
待出示了腰牌，进到官署里面时。见几位太医正围着盖昂。
而盖昂手里还拿着一杆小秤，秤秤捡捡，正是一脸严肃认真。
旁边几个太医，都捋着胡须眯着眼仔细瞧着，间或轻声议论什么。
丝毫不理会跪在地上的萧良娣。
萧良娣不声不响地跪在地上，见有人从她旁边经过，她一抬头，跟柳青萍对视了一眼。
眼神相撞，讶异从她的眼睛里一闪而过。她神色复杂，有怨恨和不甘。
一瞬之后，萧良娣再次转过头，像没看见柳青萍一样。
柳青萍是认得萧良娣的，在乐游原，蒲奴设计刺杀太子，那日太子就带了萧良娣一起来。
这萧良娣也是个可怜人，在乐游原遇险，后又经家道中落，如今连太子也失了势，被推出来当枪使。
“盖神医，青萍前来取药。”
盖昂闻声抬起头，柳青萍注意到，他的眼神在萧良娣身上扫了一圈。
“哦，是蕊姑姑的药吃完了吧。”
柳青萍轻声说是，又把如今蕊姑姑的身体状况说了一遍。
听闻蕊姑姑有苏醒的迹象，盖昂大喜过望。
“好好好，人清醒了就好，这趟鬼门关算是闯过来了。”
柳青萍奇怪地看了盖昂一眼，就算是医者仁心，似乎也高兴过头了，毕竟蕊姑姑跟他非亲非故。
等柳青萍再看过去，盖昂又神色如常了。柳青萍怀疑自己，自从听了蕊姑姑的梦中呓语，愈发疑神疑鬼了。
盖昂根据蕊姑姑的情况，又重新写了药方。
在等待抓药的功夫，柳青萍感觉周围几个太医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地飘。
柳青萍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她在鸿胪寺击鼓鸣冤之后，自此一战成名了。之前在掖庭呆久了不觉得，出来以后一路上打量的眼光真不少。
被人当猴看的感觉，真不怎么好。
柳青萍接过药包，就要离开。
“呦！太医署今儿个倒是热闹得很。”
张嬷嬷人未至声先到。
柳青萍下意识皱了皱眉，张嬷嬷虽然有时候嘴上不饶人，却也还算沉稳。
似这般先声夺人，倒也不曾有过。
柳青萍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原本就要迈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
她笑着对张嬷嬷说道：＂嬷嬷怎么往太医署这边来了？＂
“老身刚从吴昭仪那里回来，昭仪吩咐我来太医署说一声，圣人吃了盖神医的药，效果显著，过来知会一声，还沿用之前方子，不用再改进了。”
张嬷嬷的声音颇大，然而在门口的除了她，就只有柳青萍和跪在地上的萧良娣。
柳青萍总觉得，张嬷嬷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
掖庭是吴昭仪的地盘，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出入的。之前窗跟下枯枝上的脚印，看来很可能就是张嬷嬷的，她为何要频频探听蕊姑姑的消息？
盖昂客客气气地往外迎了出来：“既然先前的方子对圣人有效，那药方子不需要再换，待会我亲自将药送过去。”
张嬷嬷点点头，眼风一扫，看见跪在地上的萧良娣。
她假模假样地往后退了一步，拿着绢帕的手抚了抚胸口：“哦呦！吓了我一跳。这不是萧良娣吗？好好地跪在这做什么？昭仪有话带给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