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归途

福王的车队出了南直隶,行驶的飞快,或是因为此间事已了,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松弛感。

离了金陵,车队便弃了马车,改走水路,自然是因为行路平稳,一路会少许多车马的颠簸。

在大明,许多人出行的首选便是水路,若是走陆路,就是一路颠簸便能要了人半条命。

此时已是三月中旬,水路便利远胜于陆路。

有着南直隶官员的保举,朱载堃顺利的搭上了一艘前往京城的商船。

这艘商船,看着便有三层楼的大小,运送的货物,上百脚夫足足搬了三天才装船完毕。

南边的特产丝绸瓷器足足装了半船,剩下的便是一些粮食器具,货物种类繁多,样品丰富。

行船的富商接到官府的旨意,早早便将主舱房收拾出来,为了巴结,特意换了新的家具器械。

若是不看窗外的繁忙景象,便会以为自己处在一处宫殿之中。

这天,天色刚亮,船只便趁着风向出了码头,沿着运河直奔扬州而去。

“殿下,劳你委屈,这艘商船是去天津的,船家也是南直隶有名的商队,咱们就安心跟着这船一路回北京。沿途经扬州、淮安等地,每到一处重镇,都会停船休整,殿下要是坐船腻了,咱们便下船休息一番。若是一切顺利,四月初便能回到京城。”王大伴看着凭栏倚望的福王殿下,小心汇报道。

“哈哈,不急。来时一路颠簸,全顾不上沿途的景色,如今归去自然要好好欣赏一番。这运河沟通我大明南北,来往商旅更是多如牛毛,历来各朝修补至今,算是一条真正的宝路。”

朱载堃笑呵呵的说着,望着河面飘过的各色船只,颇有一种万物竞发的勃勃生机之感,不由让人看的火热。

自己这次回到京城,便是多事之秋。前路如何,他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景王的就藩时间已经定了下来,在四月下旬,是礼部千挑万选选定的大吉之日。

朱载堃摇摇头,放空脑袋里的想法,自己有足够时间赶上这场嘉靖四十年的盛大聚会,倒是不急这一时。

多少人盼着严党倒台,此时也逐渐活跃起来,私下密谋,想要一举搬倒严嵩父子。

水波粼粼,微风正好。

不时有游鱼跃出水面,船夫一网下去,便不会空手而归。

随着朱载堃的离去,苏州府的一切并没有按下暂停,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下逐步开展。

赵贞吉拿着钱行的银子,一笔笔的花出去,成效显著至极。

不少桑农已经插好了桑苗,开始购买蚕种,那些大户更是已经联系匠人打造起了织机。

当然,苏州府手笔最大的便是这些最顶级的富商,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也借贷出去,全换成银两去买田地织机。

王文玄此刻处理起事务也逐渐顺手起来,在苏州算是彻底站稳了跟脚。

当然,王文玄除了县衙的公事,更多的心思便是放在这些工坊之中。

各类作坊也已开始生产,产量虽然不多,但初步的框架算是已经齐全。

朱载堃心心念念的水泥路,也已经提上日程,从工坊一路铺到吴县城门口,有着不小的工程量。

高耸的烟囱喷出黑烟,火红的炉火让人靠近便感觉热浪迎面扑来。

“福王到哪了。”

巨大的帷幕中传来一阵声响,沉稳中没有一丝多余感情。

只见嘉靖帝手里掐着一法诀,额头紧皱,嘴里不断振振有词。

黄锦闻言,立马回道:“回主子,锦衣卫加急送来的密信,福王殿下在五天前便已登上了前往天津的商船,此时怎么也该到了扬州。”

“主子,最近这奏折着实多了不少,司礼监的诸位公公几个人都看不过来,主子您可要注重龙体,莫要被这些事累坏了仙体。”

黄锦细心的将手中的奏折归好类别,一一放在嘉靖面前。

“哼,你懂什么?这是急着在朕面前表忠心了,一个个的心里都精的跟猴子一样。倒是你,该多长点心眼才是。”

嘉靖帝批上朱笔,随手放下手里的奏折。

“对了,听说严世蕃的生母得了重病,太医院的人去看过,怎么说?”嘉靖忽然抬头问道。

“情况不容乐观,怕是撑不了多少日子。严阁老这些日子,下了值,便一直陪在身边,亲自照顾。”黄锦撇撇嘴,回答道。

“既然如此,这些天便让严嵩在家好好休息,内阁这边就让徐阶他们值守便是。”嘉靖帝靠在身后的垫子,抬眼看着头顶的巨型雕灯,不紧不慢的说道。

“奴婢下了值,便去传旨。”

黄锦小心脱下嘉靖帝的长靴,放在自己身上,小心捏着。

“还是这松木闻着清香,热气扑鼻,什么劳累都随这热气烟消云散。”

嘉靖帝朱厚熜用力闻了闻松木散发的清香,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主子是仙体,也该小心一些。”黄锦细心回着,仔细伺候。

“狗奴才,连你也敢笑话朕不成。”朱厚熜笑骂一声,顿感浑身轻松。

“爹,儿子今天去拜见景王殿下,王府被锦衣卫戒严了,连面也没见着。”严世蕃焦急的喊道,脸色越发苍白。

“就算见了,也已经变不了什么。如今,唯有做好自己的事才是道理。你娘病重,你也该去床前伺候才是,要是被人扣上不孝的罪名,便是天大的干系。”严阁老不在意的回着,眼里看不出任何变化,他当这首辅已经很久了,见过的风浪多了去了。

“爹教训的是,儿子一会便去给母亲请罪。”严世蕃急忙答道,重重的叹了口气,自顾走了出去。

日子一天天过,船上的日子久了,便会让人厌烦。

没了新鲜感,船上的生活便显得单调至极。

所幸,还可以钓钓鱼。在这回京的路上,朱载堃没事便会坐在船尾,抛出鱼竿,虽没钓上来几条鱼,但算是打发了不少无聊的时间。

这天,光线透过河面,映出水中的倒影,黄昏的景象与河面重合,一时分不清天地的界限在何处。

远远看去,一道轮廓已经清晰入眼。

“殿下,该下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