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突发事件

头一天晚上我还在自己的脑海里不停地放映各种暴富起来的画面,想象自己意气风发的样子,如果有可能,我要把疯子他们之前住的那幢别墅买下来送给他,然后让他的哥们儿不用为没钱租房子发愁。

但是,那只是想象而已,现实是,我头脑里再次回味昨晚的美梦时,我已经站在了北宾大厦一楼的电梯口了。

出了门,我有些茫然,不知道脚往哪儿迈。略微有些后悔,其实应该与丽匀一起吃晚饭的,她是能特能聊的家伙,小嘴只要一张开,但叭叭叭的停不下来,不需要认真听她讲什么,只要身边有声音,并且这声音的目的地是我就行。

穿过那条喧嚣的花鸟市场,是一个圆形的小广场,有一群人正围着看什么。人们很兴奋,不时响起鼓掌的声音。

百无聊赖的我挤进人群,与他们一样伸长脖子朝里张望。

人群围住的是一个裸着上身的大爷,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灼灼发亮,深陷下去的眼窝里有一双黑而明亮的眼睛,齐肩长发披散下来,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个洋人。

小广场没有树,阳光就那么赤裸祼地照在他黑色的披肩发上,我正盯着他健硕的胸膛发呆,他忽然动了。

右足朝地上一点,左手一个锁喉动作,筋肉绷紧,皮肤下血管像蚯蚓一样盘结突张。大爷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观者则屏息静气。他的动作一停,观者便发出掌声与喝彩声,我也抬起巴掌使劲鼓起来。

从人堆里挤出来,已经偏西的阳光仍然灼人,但我的心情却不似刚刚那样郁结了。看这小广场上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但大多都是闲人。有常来的老头老太太,也有偶尔途径此地的人,还有像我这样为了排遣情绪随意走到此地的人,当然,还有很多比我还年轻的闲人,也不知道他们靠什么生活。

无论这个世界每天在发生变化,小广场里的这些人都活得有滋有味,就像刚刚在人群中展示中华武术的那个看上去与众不同的大爷,他或许连退休工资都没有,一生都是这样行走于江湖。他这么卖力地演绎,完全与金钱无关,因为观都除了掌声,没有人入里扔钱的,他也没有弄个二维码让大家付费。

既然如此,他也就是喜欢这种被关注的感受,每一天只要耳畔还回响着掌声,他就能感受活着的乐趣。生活于他而言,无需属于自己的房子,出门他也不开车不坐车,就用自己一双坚实有力的脚感受着这座城市的温度,呼吸着来自土地深处的生命气息。

羁绊,有的时候是我们自己给弄出来的。

好吧,我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电话接通了,我说:”丽习,晚上与你一起吃饭吧,学生请假了,课不上了。”

那头,丽匀的语气有些匆匆忙忙的:“哎呀,正好啊,你打车到我家一趟吧,给你报车费。”

就算不报车费,我也不会拒绝。听丽匀的口气,肯定是家里发生了什么急事,正需要帮手,这个时候大家也没有时间多问,多聊。废话不说,我立马伸头拦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那条狭窄的小巷,出租车无法进入。刚到巷口那个垃圾站,我便从车上跳下来,自己往小巷深处走去。丽匀家我并不陌生,我去过她家吃过几次饭。

临近黄昏,屋里黑黑的,没开灯。

门口着,静悄悄的,我喊了几声,没人应,便兀自走了进去。看来,丽匀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离得还比较远。这会我到了,她还没有到。

因为喊了几声无人应,我便拿出手机想给丽匀打个电话。屋子里某个角落忽然响起了几声轻微的咳嗽,吓了我一跳。

“谁?”我赶紧提高声音问。

屋里没有人应声,但我能听到这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然后我的手臂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按住了。

我那句“妈呀”还没冲出来,耳边就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是羊羊吗?”

这个苍老的声音我熟悉,是丽匀她妈。

“屋子这么黑,阿姨您怎么不开灯?”我问。说完,我便就着一点昏黄把她扶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回到屋门口那面墙,我摸到了开关,叭的一声摁下了开关,刹那间,屋子里明亮起来。老太太在我对面不远的沙发上瞪着一双混浊的眼睛,她似乎在看着我,似乎又没有。我自己近视,也不是太确定。在屋角有一个小板凳,旁边放着拐杖,想来,刚刚她就是坐在那个小板凳上,与昏黑的墙角融为一体,所以我压根没看见她。

看到那根孤零零的拐杖,我走过去,将它握在里手,然后递到了老太太手上。此时,她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眼睛里一团黑,一团白,那团白白得非常浓重。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应该是看不清楚我的,她怎么知道是我?

“小匀说你会过来,羊羊,你自己倒水喝呀。”老太太将脸转向我所在的位置,原来如此,丽匀已经打电话给她说了。

屋子里明亮起来了,我终于看清老人家此时的状态了,花白而零乱的头发上别着一把小木梳,眼窝深陷,眼珠一动不动,褶皱的皮肤透着一种老年人特有的松弛。但无论她的形容多么憔悴,但看上去还是很慈祥的。

没多久,丽匀就出现了,她有自己的处所,但这儿她也经常过来,有的时候我会和她一起儿来这里吃饭。丽匀妈妈是四川人,做得一手好菜,而且热情好客。

丽匀进屋后就是一阵忙乱,收拾乱糟糟的屋子,给她妈擦洗,我在旁边帮忙,不停地被她嘲笑,说我怎么一个女人干起家务活来笨手笨脚。

那当然,枕边人家务干得好,我总是被嫌弃,武功全废。

一切收拾妥当后已经是凌晨一点,我们俩不停地打着哈欠,我已经困到说不出话来了。今天我们怕是要在这儿过夜了。从她刚才不停地打电话,接电话,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挺让人头疼的事情。

丽匀妈妈是二个月前白内障忽然加重,渐渐就看不清东西了。本来是打算手术,但因为她近期的身体状况不宜手术,医生建议情况稳定后再说。之前一直利利索索的老太太忽然就变了一个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人。实在没办法,丽匀就给妈妈找了一个保姆,24小时陪着。

对于艰难的人来说,更大的考验出现后,应付起来真的吃力。

前两天,本来状况就极差的丽匀妈妈出现了大小便失禁的情况,保姆说不干就不干了。

“加钱就可以啦,为什么说不干就不干了?”我问。

“哎,那个保姆是个讲究人,说服侍不来大小便失禁的人。我都说了每月加500,人家还是不干。甚至,我都想,只要她愿意留下来,给她加1000都行,但今天还是说走就走了,走的时候还急巴巴的催我把工资结了。”丽匀苦着一张脸倒着苦水。

“找不到新保姆之前,除了我自己也指望不上别人了。”丽匀一脸疲惫。

她妈就她一个女儿,她爹前年去世,她至今没有结婚,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母亲,她结婚的条件是:娶她就得带着她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