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这日,明立强在剑冢北崖发现了一座无字碑。碑身缠满血蚕丝织就的蛛网,缝隙间渗出暗金色的液体,散发着与苏棠药囊中蚀骨蛊解药相同的气味。他挥剑斩断蚕丝时,流云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八十年前明氏先祖刻在碑底的剑诀,竟与惊鸿剑典最后一式完美契合。
“这不是墓碑。“苏棠蹲身抚过碑上剑痕,“是星晷。“她腕间银铃轻晃,月光透过铃孔在碑面投下北斗星图,“瑶光位的刻痕比三日前深了三寸,今夜子时就是......“
话音未落,张浩的惊呼从崖下传来。他捧着罗盘跌跌撞撞爬上来,盘中磁针疯转如轮:“地脉灵气在往寒冰洞倒灌!“
明立强剑尖挑起一抔泥土,土中混着细碎的金莲瓣。这些本该在流云殿一战后绝迹的残瓣,此刻却泛着诡异的血光。他忽然想起沧溟消散前那句未说完的话,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赵家老祖真正重生的容器,或许从来就不是沧溟。
寒冰洞内的景象证实了最坏的猜想。十三具冰棺呈北斗状排列,棺中躺着与明立强容貌相同的少年,每人心口都插着半截梧桐枝。居中那具玄冰棺内,赵无痕的尸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眉心浮现的北斗血印与沧溟如出一辙。
“移星换斗之术。“惊鸿剑主的残魂在流云剑中震荡,“赵家将嫡系血脉炼成活阵眼,借北斗移位偷天换日。“
苏棠的药杵突然脱手击碎天枢位冰棺,腐臭的黑血喷涌而出。棺底露出暗刻的祭文,记载着令明立强浑身冰凉的真相:八十年前赵家被灭那夜,明氏有十三名新生儿被调包,其中就包括他的父亲明沧澜。
“所以清风长老才说,你身上流着的既是明氏血,也是赵家魂。“张浩擦着太极玉佩,背面浮现出完整的北斗阵图,“沧溟是第十三个容器,而你......“
地脉突然剧烈震颤,冰棺接连爆裂。赵无痕的尸身睁开血瞳,掌心托着颗跳动的星辰虚影:“好侄儿,这份寿礼可还满意?“
三千古剑自剑冢飞来,却在赵无痕周身凝成血色剑阵。明立强以流云剑引动金莲,却发现灵力正被星阵吞噬。苏棠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入银铃:“明氏女子的血,可破北斗邪阵!“
铃音荡开时,赵无痕的狂笑戛然而止。他眉心血印崩裂,露出内里蠕动的血蚕王虫。明立强福至心灵,流云剑携着金莲刺入地脉——剑气顺着灵气倒灌的路径直冲瑶光星位,夜空中的北斗第七星骤然黯淡。
“燃星诀!“惊鸿剑主残魂突然凝实,“以身为炬,焚星破阵!“
明立强毫不犹豫地将流云剑刺入心口,金莲血焰冲天而起。夜空中的北斗七星接连熄灭,赵无痕的尸身在星光湮灭中化作飞灰。地脉深处传来赵家老祖不甘的嘶吼:“明氏小儿,你以为毁去七星就能......“
“不止七星。“张浩将太极玉佩按入阵眼,“还有这个。“玉佩背面浮现出第八颗隐星,正是赵家暗藏千年的生门。
黎明破晓时,明立强在灰烬中拾起半块银铃。苏棠靠着残碑沉睡,腕间伤口还在渗血。他正要施救,忽见铃内浮现出小字:“阿梧血脉,永镇北崖。“
“现在明白为何蚀骨蛊怕我的血了?“苏棠不知何时醒来,指尖绽开朵金莲,“八十年前以身饲剑的明氏阿梧,是我的曾祖母。“她掀开衣襟,心口梧桐纹与惊鸿剑主如出一辙。
张浩嚼着麦芽糖凑过来,玉佩上的第八星仍在发亮:“赵家老祖还剩一缕残魂逃往南疆,不过......“他突然掏出一把糖豆撒向虚空,糖粒遇风化作星斗锁链,“我在糖里掺了追魂香。“
惊鸿剑主的虚影自流云剑中浮现,这次却凝实如生人。她望着苏棠心口的梧桐纹,眼中冰霜尽化:“当年我留一缕神魂在剑冢,等的就是今日。“说罢化作流光没入苏棠眉心,七十二道云瀑突然染成金色。
七日后,明立强站在重建的流云殿前。檐角新挂的风铃是用血蚕丝混着星砂所铸,每当山风拂过,便会响起八十年前的剑鸣。张浩蹲在琉璃瓦上啃糖葫芦,脚边摊着本《赵氏秘录》,其中一页画着太极玉佩的锻造图——以明氏剑骨为胚,赵家嫡血为引。
“清风长老的残魂最后传音给我。“明立强抚过新刻的剑碑,“他说真正的长生,是明知宿命难改仍要拔剑的勇气。“
苏棠捧着药臼从丹房出来,发间月见草已换成梧桐枝:“南疆传来消息,说有个戴青铜面具的剑修在收集星陨铁。“她将新炼的蚀骨蛊解药抛给明立强,药丸上刻着细小的北斗纹。
山雾漫过洗剑池时,惊鸿剑鸣自云霞峰顶传来。明立强知道,这场延续八十年的因果,终要在南疆做个了断。他望向掌心新生的金莲虚影,其中隐约浮动着沧溟最后的微笑——或许有些剑,注定要斩向宿命最深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