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升,塔尔木堡内的空气仍带着夜晚残留的湿意,城堡的青灰色石墙在晨光中映出冷峻的轮廓。
阳光透过窄小的窗棂洒入,投射在木墙上,浮现出一片温暖的橙黄色光斑,这是塔尔木堡庭院的小屋中。
莱昂缓缓坐起身,感受到大腿上的绷带仍然紧缠着伤口,尽管疼痛已然减轻,行动依旧有些迟滞。
他缓缓推开小屋的木门,瞬间,外界的喧嚣如潮水般涌入耳中,嘈杂的人声、铁器碰撞声、马匹的嘶鸣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呜——”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从远方传来,穿透了城堡厚重的石墙,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莱昂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骤然收紧,一股熟悉而可怕的战栗感攀上脊背。
一瞬间,过去的记忆如闪电般击中了他的意识。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道声音——那是斯卡里茨毁灭前,响彻在天空中的死亡号角,如今,它竟在塔尔木堡的上空再度回响!
这个号角?!
他没有一丝犹豫,猛然转身冲向城墙,脚步几乎是带着本能的急促。
刚踏上城墙,便看到城垛上已经挤满了紧张的士兵和惊慌失措的平民,人们的脸色苍白,窃窃私语间透着不安与恐惧。
莱昂深吸一口气,找到一处尚未站人的堞口,急切地探头望向远方——
然后,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远处,一支熟悉得令他血液沸腾的军队正缓缓逼近。
那些佩戴着异族头盔和面甲、穿着锁子甲的骑兵,正是斯卡里茨毁灭的元凶——库曼人军队!
他们的战马踏碎泥土,扬起漫天尘埃,在晨光下,如同黑色的浪潮将这座城堡包围起来。
城墙上,惊恐的低语和哀叹此起彼伏。
“天啊!我们就要像斯卡里茨一样完蛋了!”
“圣母啊,请怜悯我们这些罪人……”
即便是城堡守军,手中的长枪也微微颤抖,他们听闻过库曼人洗劫城镇的恐怖传闻,而现在,这股噩梦般的力量正逼近塔尔木堡。
然而,莱昂并未被恐惧吞噬,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支军队。
库曼人的队列并未继续推进,而是停驻在远处,一名骑士缓缓策马向前,穿过黑色的骑兵潮水,直至塔尔木堡城墙下。
当那人现身时,莱昂的瞳孔猛地一缩,指尖因愤怒而发白。
那是他绝不会忘记的身影!
那名骑士身穿精良的全身板甲,没有戴头盔,光头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正是当日在斯卡里茨从背后袭杀他父亲马丁的凶手!
“向您请安,塔尔木堡的领主阁下!”
光头骑士的声音低沉,回荡在城墙之下,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莱昂死死盯着城墙下的那名骑士,胸膛中仿佛有一团火焰熊熊燃烧。
“就是他!”
他低声怒吼,声音充满了仇恨,甚至带着一点颤抖。
“他就是那个带头洗劫斯卡里茨,杀了我父母的仇人!”
他恨不得立刻跳下城墙,将那个恶魔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他即将失控的瞬间,一只手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别干傻事!你也想和你父母一样吗?”
一名卫兵低声呵斥着,紧紧拽住莱昂的手臂,目光中满是警告。
莱昂咬紧牙关,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双拳紧攥,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几乎要滴落。
他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怒火烧灼着他的理智。
城墙上,戴卫斯领主与罗巴德队长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罗巴德微微抬手,示意他冷静,不要轻举妄动。
莱昂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怒意压下,目光却如锋利的刀刃般死死盯着城下的光头骑士,仿佛要将对方的面容刻入骨子里。
那名光头骑士策马立于城下,银色的板甲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漠的笑意,目光在堞口后的众人身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戴卫斯领主的身上。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语调平稳却带着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我乃马可瓦尔·冯·奥利茨爵士,奉匈牙利及克罗地亚之王,西格斯蒙德陛下之命前来问候。”
城墙上无人应声,人们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他,而他却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吾王以其兄长,波西米亚之王瓦茨拉夫四世的名义,讨伐各路乱臣贼子,恢复波西米亚的秩序。”
这句话落下,空气中却传来一声冷笑。
站在戴卫斯身后的罗巴德队长语气嘲弄,低声说道:
“恢复秩序?用烧杀抢掠来恢复秩序?用火焰与血迹清理瓦茨拉夫国王的领地?这倒是库曼人理解中的秩序吧。”
戴卫斯微微抬手,示意罗巴德停下。
他开口对下方缓缓说道:“您好,冯·奥利茨大人,西格斯蒙德国王恢复秩序的决心早已无人不知。”
他特意咬重了“恢复秩序”这几个字,话语间带着讽刺之意,与事实形成鲜明对比——毕竟,西格斯蒙德在波西米亚境内的所作所为,正是“秩序崩坏”的根源。
戴卫斯略作停顿,目光微微一转,看向远方的库曼军队,接着说道:
“可是在我看来,贵军此次一定是迷路了。塔尔木堡向来平静——至少,在你们到来之前是如此。”
这番话一出,冯·奥利茨嘴角微微扬起,仿佛未曾听出言语中的讽刺,而是平静地答道:
“昨日,吾王攻打了王国的敌人——拉德季·科比拉。那名叛徒曾利用斯卡里茨的银矿支持瓦茨拉夫王的敌人,资助反抗王室的军队。”
他顿了顿,目光幽深地看向城墙上方,“然而,不幸的是,这叛徒从我们手中逃脱了。戴卫斯阁下,也许您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
城墙上的士兵们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众人的目光落在戴卫斯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戴卫斯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未露出一丝破绽,语气不疾不徐:
“据我所知,冯·奥利茨爵士,您口中的‘叛徒’,可是瓦茨拉夫陛下亲封的斯卡里茨督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