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优势在我

寿春城位于淮河中游南岸,地处江淮平原腹地,东邻淝水,西依八公山,北扼淮河渡口,南接庐州。

作为交通要道,江南漕粮北运的重要节点,元朝设寿春为安丰路的治所,下辖安丰,霍丘等县。

程远是在淮南被山贼掳走的,他们出了山贼窝,一路向西,途径的第一座有能力剿匪的大城,就是寿春。

寿春城城墙高有九米,程远等人临近寿春时,守城士卒老远就看见了远处来了一队人马,队伍二十多人,各个骑马佩刀,实在不像什么良善之辈。

当看见为首之人一番蒙人打扮之后,城门上的士卒长官才松了一口气,连忙亲自下去询问。

李察罕等人勒马在城门前,那士卒长官小跑上前,脸上露出了一抹谄媚。

“爷,您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察罕等人前去赎人时,就在寿春城内停驻过,出城时,还是这位西门城防长官亲自送的行,他自然是认识李察罕的。

李察罕并不搭理这人的谄媚,只是淡淡说道:

“我们要进城。”

“好嘞,爷,咱这就给您安排。”

说罢,他就立即派人驱散了围在城门外的百姓,让出一条大路,放程远等人入城了。

李察罕入城后,带着队伍直奔城北。

城中的蒙古,色目贵族都集中在城北官署区,安丰路达鲁花赤衙署,安丰路总管府,安丰路千户所也都在此处。

安顿好手下二十多士卒之后,李察罕只带着程远一人,拜访了达鲁花赤衙署。

李察罕应当是来过这里的,门卫通报过后,二人就被领了进去,一路畅通无阻。

达鲁花赤衙署后堂,这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二人了。

只见此人高坐主位,身着质孙服,头剃婆焦发,大腹便便,满脸油光,一副经典的元朝贵族打扮,

李察罕一进后堂,看见主位上之人,立即躬身施礼道:

“小侄李察罕,见过叔叔。”

李察罕家虽是乃蛮出身,但早就汉化了,平日里他也是以李察罕自称。

程远也有样学样。

“小侄程远,见过叔叔。”

程远没见过那人,但是听自己父亲说起过他。

安丰路达鲁花赤阿里帖木儿,是自己生母的表弟,虽身居高位,却是个胸无大志的,若是以后见到,叔侄相称即可。

“二位贤侄不必多礼,快快入座吧。”

阿里帖木儿的语气很客气。

按道理来说不该如此。

阿里帖木儿是路级达鲁花赤,正三品大员,李察罕他爹阿鲁温只是州级达鲁花赤,正五品,程远他爹是颍州知州,正五品,但是汉人官吏天生低蒙古色目官吏半品,只能算个从五品。

仅从官位上来说,阿里帖木儿能压死其他两位。

但事实上却不是如此。

因为猛人范猛的出世,整个河南江北行省的官吏实则都是这些年新换上的,而这些人大多又是直接从本地的地方贵族里挑出来的。

他们本就是当地的土财主,现在更有官身加持,那更是一跃成为土皇帝。

举个简单的例子,当地的赋税,这些人都是想加就加的。

交足朝廷的,留够上司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简而言之,大都朝廷已经丧失了对河南江北行省的监管权。

所以,在河南江北一带,你官大没用,有钱有粮才是真大腿。

安丰路总管看似风光,但是安丰路恰恰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府路之一,觉远师傅老家濠州属于安丰路管辖。

阿里帖木儿这安丰路总管又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近些年来可是欠了阿鲁温不少钱。

为了还钱,他早就把整个安丰路的税收到九十年后了。

觉远师傅家破人亡,阿里帖木儿得记上一功。

李察罕也不客气,当即拉着程远就在下方坐定,然后开门见山道:

“叔叔,我这次来,目的想必您已经很清楚,您的调兵文书写好了吗?”

李察罕根本没打算让那群山贼把银子焐热,早在路过寿春时,他就想好了借兵剿匪的计策。

银两一般是用于大宗货物的交易或者是官府囤积用于赏赐官员,日常交易中根本无法流通。那群山贼短时间内根本就花不出去那笔银子。

只要自己发兵够快,五百两怎么送出去,就能原样回到他手里。

阿里帖木儿哈哈一笑,递过去一份文书。

“早就写好了,只等贤侄你来了。”

拿了文书,李察罕也不与阿里帖木儿过多寒暄,只留下一句。

“剿匪宜急不宜缓,侄儿就先行告退了。”

就又拉着程远风风火火地离去了。

路上程远还在纳闷,

“表兄,你分了他多少银子,阿里帖木儿怎么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咱们借兵?”

“一百两。”

“啊?”

程远下巴都跌到地上了,一百两就能借走寿春千户所的官兵,这阿里帖木儿到底多缺钱啊?

不过到了千户所,程远就理解了为什么区区一百两就能借走官兵了。

因为这些元军真的就只值一百两。

只见千户所内,没有刀兵操练之声,划拳行酒赌博之音倒是络绎不绝。

校场上摆着数张木桌,大量士卒围在木桌旁,人堆里不断传出,“大““大”“小”“小”的押注声。

千户所门口,值班的士卒早就已经烂醉如泥,正趴在程远脚边,嘴里念叨着:

“哪家的公子哥,细皮嫩肉的长得真俊,让爷摸两把,爷有赏钱。”

“咦!“

程远嫌弃得躲在李察罕身后。这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大元设安丰路千户所,还是山贼窝啊。

李察罕眉头一皱,抬起大脚就踹在那名士卒腰腹。这一脚势大力沉,那士卒竟然直接倒飞了出去,酒也醒了,正在地上不断哀嚎。

值班士卒的哀嚎声顿时引来了校场上其他士卒的注意。

有人看见同僚被打,当即一拍桌子,含怒起身,嘴里骂道:

“那个不要命的,敢来我们千户所闹事。”

当即就要抽刀,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就在这时,一个蒲扇大的巴掌呼啸而来,“啪”的一声就招呼在了那士卒脸上。

那士卒一手捂脸,看向打自己之人,当看清时,一腔怒火顿时偃旗息鼓。

“千,千户大人,您打我作甚?”

那蒙人千户怒骂道:

“我打你有眼无珠,冲撞了达鲁花赤大人的贵客。”

显然,阿里帖木儿是向这个蒙人千户打过招呼的。

众士卒见自家千户大人都是如此态度,顿时也都安静了下来。

那蒙人千户压下嘈杂的士卒们,才屁颠屁颠地朝李察罕小跑过来。

“您就是新来的行军总管大人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小人安丰路千户所千户阿速,任总管大人差遣。”

李察罕要亲自领兵,自然不能用平民的身份,阿里帖木儿就临时给他封了个临时剿匪行军总管的官衔。

至于阿里帖木儿有没有这个权力,原则上是没有的,但是阿里帖木儿目前就是整个安丰路的原则。

李察罕看着阿速,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千户,其他两个呐?”

寿春是交通要道,朝廷在安丰路千户所驻了三个千户,总兵力三千人。

阿速心中一紧,暗呼不妙,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然后讪笑说道:

“另外两位同僚,回家省亲去了。”

李察罕当即抽刀就架在阿速脖颈上,

“说实话!欺瞒上级,按照大元军规,我该砍了你。”

阿速当即跪地求饶。

“大,大人,小的说,小的说。千户所只有小的一个千户,另外两个,也,也是小的,大人,饶命啊。”

好家伙!程远心里直呼好家伙,这家伙一个人领三个千户的军饷,也算是个人才。

但是李察罕看出的可不止这些,他眉头紧皱,对着阿速说道:

“如今军情紧急,你就先戴罪立功,传令下去,千户所内所有士卒到校场集结。”

阿速赶忙爬起,连连道谢:

“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

然后转头对着校场众人喊道,

“全军集结。”

一时间整个校场尘土飞扬,搬桌子的,收拾酒肉的,提着裤子赶出军舍的,乱成了一片。

过了足足一刻钟,千户所内的所有大元官兵才稀稀拉拉在校场里列队站好了。

李察罕粗略一扫,眉头就皱的更深了,果不其然,在场的士卒别说三千,一千都不到。

大元军队虚报兵额虽历来有之,但是这安丰路千户所也太过了。

程远也看出了士卒似乎太少了,开始仔细点数了起来。

“一,二……”

士卒一共三十列,每列差不多二十人。三十乘二十。

六百?

怪不得千户所内人人都喝得起酒吃得起肉,还有闲钱猜大小。

原来各个都是以一当五的人才啊。

不过想想马伍六山寨才两百山贼。

六百打两百。

这波优势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