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饮下一杯烈酒,顿时辣的面红耳赤,直伸舌头。
这一幕看的李察罕又是一阵大笑,可以说自出生以来,李察罕从未这么心情舒畅过。
二人又是交谈一番,才回了军营。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貊高禀报战场已经打扫完毕,李察罕大手一挥。
“班师,回寿春!”
整个剿匪大军剩余五百多人,带着上百山贼头颅,浩浩荡荡,返回寿春城。
……
……
马车上,程远正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色。
这已经是他半个月内,第四次走这条路了。
不过这次与前几次不同,他的马车上并不止他一人,还有赵四娘和蓝玉。
王黑痣和胡胡子则是步行跟随在马车两侧,马车里挤不下那么多人。
赵四娘自从马伍六被杀后,就一直是一副沉迷寡言的萎靡样子,蓝玉也还小,也并非什么大大咧咧的性格,一时间,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程远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象,脑中思绪飘飞。
思考着如何积蓄起义资本,如何招兵买马,又要去哪里找徐达,李善长,常遇春这些元末乱世里的名臣名将。
常遇春?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蓝玉好像是他小舅子吧?
想到这里,程远向蓝玉问道:
“蓝玉,你可有什么兄弟姐妹?”
蓝玉见程远问来,疑惑地回道:
“先生为何有此问?”
程远随口说道:
“你娘都这般年岁了,总不能只有你一个儿子吧?”
赵四娘虽然面相普通,但是身段婀娜,浑身散发着一股成熟妇人的风韵,看着应该有三十多岁了。
这个年代,三十多岁的妇人要是只有一个七岁的儿子,那她生子的年岁就太晚了。
蓝玉皱眉思索,然后摇了摇头,但是还不待程远失望,赵四娘却是适时插话道:
“玉儿有个姐姐,早些年就嫁人了,那时玉儿还太小,可能忘了吧。”
这就对了。
程远心中一喜,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随意地问道:
“可还记得嫁去了哪里?若是需要生活不易,可来我程家做事。”
赵四娘先是朝程远行了一礼,才说道:
“谢过程先生大恩。那妮子嫁去了怀远一个姓常的家里,自从我与玉儿被山贼掳走之后,就与那边断了联系,至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又如何联系。”
程远对于赵四娘这番话倒是并不失望。
千金易得,名将难求,只要赵四娘和蓝玉在,至少自己已经有了拉拢他的资本。
至于如何找到他,程远记得常遇春早年好像在定远一代跟着一个叫刘聚大盗当贼来着。
马车正行驶着,突然一个颠簸,一点碎银不知从哪里掉了出来,滚到了蓝玉脚边。
蓝玉见此,低头捡起银子,恭恭敬敬地递给程远。
“先生,您的钱掉了。”
程远摆了摆手,随口说道:
“你拿着吧。”
蓝玉却并未收回手,
“先生,无功不受禄,蓝玉不敢。”
无功不受禄?
程远突然一拍脑门,这句话让他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好像还没赏赐过这些跟随自己的人。
两辈子都没当过老板,竟然连发工资的概念都没有。
失策失策。
他赶忙坐起,当着蓝玉母子的面打开了座位下的暗格,从中取出了数锭银元宝。
程远从中拿出十两,递给赵四娘。
“四娘,这是我赏蓝玉的,你替他收着。”
赵四娘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眼神中的光彩竟然是恢复了几分。
但是一看银子数目,吓了一跳,这可比马伍六一年给她的银子还多了,赶忙推辞道:
“程先生,玉儿刚说了,没有立功就不能拿。”
程远失笑。
“这银子是蓝玉帮我找到的,怎么就不能算功劳?收着吧,给自己和蓝玉添两件衣服,以后你们要在程家住,少不了用银子的地方的。”
程远现在是赵四娘二人的主公,赵四娘不好拒绝,只得唯唯诺诺的收下了银子。
程远又揭开窗帘,对着外面的王黑痣和胡胡子说道:
“你们二人,一个一个进来领赏。”
二人一听有赏,神色大喜,王黑痣率先跃上马车,走了进来。
他刚推开车帘,十两银子就被程远递到了他面前,王黑痣并不扭捏,直接收下,然后单膝跪地道:
“主公大恩大德,王黑痣必以死相报。”
程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动不动就死死死的,不吉利,你好好活着才对我有用。”
王黑痣一个泥腿子,长这么大哪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顿时感动非常,眼眶都有些红了。
程远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
“王黑痣这个名字太粗鄙了,既然做了我程家家仆,自然要改个上的了台面的名字,你以后就叫王墨,你看如何?”
王黑痣哪有不应允的理,立即磕头谢恩,把整辆马车都嗑的是“嗵嗵”直响。
王黑痣出去后,胡胡子上来,也得了十两银子,顺便改名,胡髯。
山贼王黑痣和胡胡子,今天之后就顺利变成了程远家仆,王墨和胡髯。
之后,程远又顺手赏了那个矜矜业业的马夫五两银子,马夫乐的差点把一口老黄牙笑掉。
至于为什么不是十两,原因很简单,蓝玉他们是程远的家仆,马夫却是程家的家仆。
这一路上倒是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没有哪个流民敢挡军队的道,阿速挨了军棍,也没精力来找众人麻烦。
直到进入寿春城,程远和李察罕直奔安丰路达鲁花赤署衙,那群官兵则是回到了安丰路千户所。
程远和李察罕这边很顺利,给阿里帖木儿送了一百两银子,又当着他的面烧毁了那一张行军总管的委任文书,程远和李察罕就带人离开了寿春城。
但是阿速那边可就不太太平了,他扣下了本要上交行省的军功簿。
安丰路这些年大灾不断,早就没钱了,千户所的军饷赏赐,向来是由河南江北行省直接发的,这本军功簿自然是要上交到行省中的。
阿速这次未立寸功,作为这次剿匪中唯一的千户,若是被行省知道了,他就算不被降职,以后也升迁无望了。
但是直接改军功簿他是绝对不敢的。他们这次带回来的首级就那么些,他多拿军功就必然有人会少,挡人财路,那人一气之下告上行省,他阿速就要脑袋搬家。
所以他要想一个又能给自己加军功,又不容易被发现的办法。
阿速趴在榻上,叫来了自己几个心腹,对着他们说道:
“你们各带上几十名信得过的弟兄,再出去剿一次匪,回来把军功记我头上,到时候我的赏钱都归你们。”
有人问道:
“大人,马伍六的山寨被咱差不多都杀干净了,哪里还来的匪啊?”
阿速瞪了他一眼。
“蠢货,咱回来路上不是路过了几个村子吗?如今安丰路连年受灾,寿春城的粮食都是紧缺的,那几个村子竟然还有炊烟,我一看就知道他们其实是山贼假扮的。”
那人恍然大悟,是了,山贼和顺民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割了脑袋,那不都是山贼了?
在场众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放出了贪婪残忍的光芒。
后来的《寿春县志》记载:
元至正七年八月,山贼马伍六为祸淮南,行军总管李察罕携千户阿速共六百余人出兵讨贼,一日大破贼营,斩首,六百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