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临近颍州

出了寿春城,向西沿着淮河一路逆流而上,到颖水与淮河汇流之处,再一路沿着颖水向北百里,就是颍州城了。

这座城有着一个让程远熟悉又陌生的家。

程远与李察罕众人从寿春城出发,花费数日,跨越百余里,终于在今日远远看见了颍州城的影子。

一行人舟车劳顿,就暂时在路边一个村口客栈里暂时歇息。

还不待程远等人进来,那店掌柜就迎了出来。

程远一行足有快三十人,大部分还是李察罕手下那些精悍的私兵,由不得店掌柜不谨慎。

“各位爷,打尖还是住店?”

程远眼看要回到家乡,心情正好,对着店掌柜打趣道:

“我们这么多人?真要住店,你家有那么多空屋子吗?”

那店掌柜看着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是胆气惊人,看到程远一行竟然半点不怵,反而是打趣了回去。

“只要客官愿意住,俺就是把自己的屋子也让与客官又如何?”

程远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倒是个妙人,不住店,把你店里好吃好喝的都拿上来吧,拿的少了,我们这些人可吃不饱。”

大生意啊,店掌柜两眼放光,立刻招呼道:

“好嘞,各位爷快快上座。”

说着,就开始摆桌子抽凳子,又招呼厨子做菜。

整个客栈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家店的厨子手艺惊人,同时做这么多人的菜竟然在保证速度的同时竟然还能做的不糊不焦,难怪这间客栈能在这条前往颍州的大道旁占据一席之地。

程远咬了一口包子,韭菜馅的,竟然和自己上辈子吃过的包子的味道差不多,不由得啧啧称奇。

那店掌柜见到了,连忙带着笑意问询:

“怎么,客官喜欢俺家的包子。”

“还行吧。”程远嘴里嚼着包子,含混不清地说道。

“掌柜,听你的口音,不是颍州本地的吧?”

李察罕抿了一口客栈自酿的黄酒,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店掌柜赶忙笑着回道:

“客官好耳力。俺家以前是宿州的,这不黄河发大水,就全家一起来颍州避难了嘛。”

店掌柜说的轻松,但是宿州至此三百余里远,拖家带口能逃过来可不容易。

颍州城地势较高,紧邻颖水,受到黄河水患的影响很小。又有大片良田,素有“淮西粮仓”的美誉,许多淮北难民都往颍州跑。

胡髯听了店掌柜的话,想起自己也是因为黄河水患才家破人亡,落草为寇的,眼神一黯,不由得嘀咕道:

“也不知道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水患都发了四年了,也不治一下,咱河南河北人就不是人吗?”

话刚说完,一旁的王墨就踩了他一脚。

“非议朝廷,你不要命了?别忘了,咱已经不是贼了。”

胡髯这才惊醒,还好他声音小,在嘈杂的客栈内并未被其他人听去,也未引起什么骚动。

正在喝酒的李察罕意味深长地朝这边瞥了一眼,眼神复杂莫名,但是也就仅是如此了。

众人吃饱喝足,程远直接在柜台上拍下了一两银子。

那店掌柜看见结账给的是银子,眼睛都直了,大元市面上流通的是纸钞,银子向来是官府和那些大户人家之间才用得着的稀罕物,他开店这么多年,也没收到过几两银子。

店掌柜拿起银子仔细一瞧,又要递回给程远。

“客,客官,给多了。”

程远疑惑。

“多了?”

不应该啊。颍州的粮价还算稳定,一两银子能买个百斤左右的大米,自己这里近三十多号人,每人吃个百十文钱,给一两银子程远还以为不够呐,怎么可能会多?

那掌柜打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最后说道:

“客官,您们一共吃了三千七百六十文钱,俺就算你们三千七百文吧。”

程远一算,三千七百文,一两银子是两贯钞,也就是两千文,自己不给少了吗?

想到这里,程远就又要掏银子。

那店掌柜赶忙阻止,

“客官,客官,一两银子真的多了。”

程远直接问道:

“一两银子两千文,怎么会多?”

那店掌柜看到程远这个样子,也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其中内情,赶忙附耳说道:

“客官,您说的那个是朝廷的算法,但是你出去看看,哪里还能拿着两贯钞去问衙门换一两银子啊?你要是去那些钱庄换,五贯钞都不一定能换到一两银子。”

程远知道元朝有通货膨胀,但是没想到通货膨胀竟然来的这般快,这般厉害。这才至正七年,黄河都没开始修呐,钞票就已经贬值超过一半了吗?

李察罕这时从旁边走了过来,从怀中又掏出一两银子,扔在了桌上。

“朝廷如何规定,就要如何做。掌柜,不用找了。”

说完,也不待众人反应,拉着程远就走出了客栈。

店掌柜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二两银子,喃喃自语道:

“都说颍州人有钱,今天俺算是见识到了。”

那一直在后厨的厨子们也转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厨娘,剩余的男女老少皆有,应该都是一家人。

厨娘挽住了店掌柜的胳膊,问道:

“惟学啊,今天来了那么多人,赚了多少?”

那名叫惟学的掌柜摊开双手,呆呆地说道:

“二,二两。”

厨娘看到了那两锭银子,两眼放光,一手捂住小嘴,惊呼道:

“银子?”

店掌柜看着媳妇这般模样,也是感叹道:

“没想到我傅惟学,这辈子还能遇到那般贵人,这般好事。”

……

……

程远被李察罕拉着,嘴里嚷嚷道:

“表兄你这是干嘛?你没听到吗,咱钱给多了。”

李察罕转过头,严肃地看着程远。

“表弟,朝廷既然规定一两银子两贯钞,别人可以不遵守,但是你我这般吃穿用度皆由朝廷供养之人,不可不遵守。”

李察罕是颍州达鲁花赤之子,程远是颍州知州之子,二人还真就是“吃穿用度皆由朝廷供养”之人。

程远摆脱了李察罕的手,嘴里嘟囔道:

“知道了知道了,表兄你最正直了。”

程远现在身怀二百多两的巨款,那多给的一两银子倒并不至于多心疼。

但是上辈子节俭惯了,这突然多给出去一两银子,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李察罕知道程远是在挖苦他,毕竟他这个“最正直”的表兄不久前,才参与了一件能杀头的大事——私授军职。

但是在李察罕看来,这是一码一码的事。

私授军职那是为了剿匪,对大元来说是好事。但是不遵守朝廷银钞法度,却是在掘大元的根。

但是李察罕并未解释,他知道这一切程远都懂,程远只是有些不爽而已。

待程远上了马车,众人整顿完毕,便朝着颍州城继续出发了。

看着远处的城池越来越近,程远的心情就越来越兴奋。

他终于要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