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颍州程家

颍州城在元朝只是一座州城,其上还有行政级别更高的路级治所,省级治所,再往上,就是大都城了。

但是颍州城的富庶程度,在整个河南江北行省都是叫的上号的。这从颍州城的繁华程度就可见一斑。

一进城门,各种繁杂的喧嚣声就纷至沓来。

叫卖声,吆喝声,孩子打闹声,大人斥责声连同着马车行驶声,一同冲进了程远耳膜,把他因为吃太饱而产生的些许睡意都冲散了不少。

程远揭开车帘,朝着外面看去。

外面贩夫走卒来来往往,士绅公子谈笑风生,茶楼里有说书人那雄浑有力的嗓音不时传出,远处的戏台上正有戏子高喊着: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紧接着是一阵叫好声。

程远看着这欣欣向荣的一幕,又想起在淮南看到的流民遍地之景,心中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滋味。

此去淮南不过十日,三百里远,竟然差距这般之大。

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是这就是现实,颍州是大元的颍州,淮南也是大元的淮南,在上都城看来,并无区别。只不过是一个遭了灾,一个没遭灾而已。

淮西人是吃土还是吃肉,和我大都权贵声色犬马何干?

程远在看别人,自然有人也在看他。

他们一行人马浩浩荡荡,想不被围观都难。

“哎,你看那公子长得好生俊俏。”

“外地来的吧,那位公子都不认识,那可是咱颍州程家的三公子,程远。”

“程远?他不是被山贼劫去了吗?”

“看见前面那位骑高头大马的公子吗?那可是达鲁花赤之子,李察罕,有他在,能救不回来这位程三郎吗?”

“说的也是,不过这程三郎被山贼劫了这么久,也不知……”

“噤声,你不要命我还要呐,大户人家的公子也是你能擅自猜度杜撰的?人家爹可是颍州知州。”

“……”

程远见众人都朝自己看,他也无趣地放下了车帘,任由马车行驶在青石路上,“咯噔咯噔”地朝城北而去。

颍州城内的结构与寿春城差不多,权贵住城北,坊市开城南,富户居城东,平民聚城西。

程家和李家自然是城中最贵的权贵,都住在城北。

车夫驾着马车停在了城北一间大宅门前。

“少主,到家了。”

程远率先推开车帘走下去,李察罕已经带着自己的人回了颍州达鲁花赤衙署,马车外就只剩王墨和胡髯在候着,赵四娘和蓝玉也相继下车,立在了程远身后。

因为并未安排人提前回来报信,所以并未有人专门来迎接。

程远抬头望去,只见大宅朱红木门敞开,上挂匾额,用金漆书有“忠厚传家”四字,大气磅礴,一股贵气扑面而来。

真阔气啊,以前住的是不到三十平的大学宿舍,这辈子竟然还能在这种豪宅中住一遭,也算是穿越者的福利了。

程远众人拾阶而上,一旁侧门中有个老头听见动静,探出头来,一看为首这是程远,顿时大喜,赶忙回头大喊一句:

“三郎回来了!”

然后迎出门来,

“三郎,三郎,你终于回来了。”

程远大笑迎去:

“哈哈哈,钟爷爷,想我了没?”

老人本名为李钟,做了程家几十年家仆了,被赐姓程。程钟是看着程远长大的,对他十分疼爱。

他算着日子知道程远差不多该回来了,这些天有空就会来门口等着。

老人将手搭在程远肩上,对着他的脸反复观摩,一时间眼中竟然涌出了点点泪花。

“三郎啊,你都瘦了。”

程远倒是毫不在意,他挽起程钟的胳膊,带着他迈入程家大门。

“瘦了就吃回来,又没人打我骂我,钟爷爷你哭啥子?咱完完整整地回来了,你不该笑吗?”

老人听见这话,也是强行挤出了几分笑容,将布满皱纹的老脸挤得更加沟壑纵横。

“三郎说的对,该笑,该笑。”

“三哥!”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少女声穿过廊道,远远传入程远耳中。

下一刻,廊道尽头转过来一个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靓丽少女,朝着程远直冲而来。

程远眼疾手快,迅速将年老体衰的程钟让在身侧,然后任由少女冲入怀中。

温香软玉入怀,程远却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他向后踉跄了几步,嗔怪道:

“迁迁啊,你想撞死你哥啊?”

少女名为程迁,是程远他爹程谋收的义女。

程谋早年有一好友,后来那位好友死了,其妻子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女儿来投奔,程谋就收下了了母女俩,后来那位妻子也死了,程谋就干脆将其女儿收为义女,给其取名为程迁。

程迁并未理会程远的打趣,反而是将头紧紧埋在程远胸口,纤细的肩膀不断颤抖,有轻轻地啜泣声传来。

程迁也哭了。

程远伸出一只手,轻抚少女的秀发。

“迁迁,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程远这么一说,少女反而哭的更厉害了,她“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抽泣道:

“我,我还以为,以为你要死了,回,回不来了。哇哇哇!三哥。”

程迁与程远年纪相仿,二人称得上是青梅竹马,感情也是最好。当得知程远被山贼劫走的时候,程迁哭的一整晚都没睡着,接下来三天都没什么食欲。

让李察罕去救程远这个主意,最开始也是程迁先提出来,程谋才拍板决定的。

就在这时,又有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

程远远远看去,为首之人正是自己的父亲,程谋。

程谋是一个看着威严的中年人,身高体长,两鬓虽已有白霜,但步履间依旧虎虎生风,仿佛天塌下来都能顶住的样子。

但是现在,这个凭借着一己之力撑起整个程家的男人脸上满是慌乱,当看清程远平安无事时,才松了一口气。

程谋踏步而来,在程迁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这妮子,你哥不没事吗?你哭什么哭,害得我还以为……”

程迁被这么一敲,刚收拾好的情绪顿时又崩溃了。

“哇哇哇,人家,人家忍不住嘛,呜呜呜,我也不想,不想哭嘛!”

程谋看着程迁哭的更大声了,曲指又要敲她的脑壳,程远赶忙拦住。

“好了好了,爹,你别添乱了,不然迁迁又收不住了。”

然后程远又一指身后众人。

“爹,他们都是我这次出门收的家仆,你帮我安排一下他们的住处吧。”

程谋见那几人,有两个长得歪瓜裂枣,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和一个小孩,眉头顿时一皱,这帮人有什么用?

但是一想到程远刚刚死里逃生,他就没有多说什么,招呼来后面一个管家,让其领着众人下去了。

吩咐完后,程谋拉起程远的一只手:

“三郎,先跟我回正堂,好好给为父说说你这天的经历。”

“好、”

程远答应,一手拉着还在哽咽的程迁,跟着程谋,朝着程家正堂走去了。

走到一半,程远对着还站在原地的程钟说道:

“钟爷爷,你也来啊,我这些天的经历可精彩了。”

程谋也回头说道:

“钟叔,三郎都这么说了,你也来吧。”

程钟苍老的面庞上浮起一抹笑意。

“好嘞,让老头子我也听听,咱们三郎的英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