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乙紫霞丹，紫气东来之术……”
嘉靖口中喃喃自语几句，突然发出神经质的笑声来，
“原来不过是‘元素周期律大道’里一种化合物反应，既不需要沐浴焚香，也不需要念咒乞求上天，更不需要什么法力高深的修行之人做法，只要天津卫捡来海藻烧成灰，再随便找些绿矾块混合在一起烧到一定火候就会自动产生紫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年邵元节做法前曾说，用“紫气东来之术”炼制“太乙紫霞丹”乃是他的祖师爷，龙虎山上一代真人的不传之秘。
不但要耗费他二十年功力，用来炼丹的药材也全是珍稀宝物——
什么在夏至当日破开千年冰封的昆仑玉脉，取其中流动的乳白色玉液，再以未嫁童女用冰蚕丝囊接取，得到昆仑玉髓作为药引。
寻遍大兴安岭，几万棵树中找到金、木、水、火、土五雷同时劈中的松树，从其上取出最精华的树干部分五方雷击木来做燃料。
用来炼制的主药，则是凤凰蜕羽，这羽毛是百年前龙虎山祖师爷游历至南京孝陵，在松柏间发现的，其羽管中残留“离火之精“，炼制出来便是紫气云云……
他笑了好一会，转头看向张扬脸上虽然还带着笑，说出话来却咬牙切齿带着杀气：
“张师，这紫气……便是碘的蒸气吧？”
张扬笃定地点点头，给嘉靖复习昨天讲过的初中化学和物理知识：
“海藻灰里有有各种碘化物，主要成分是碘化钾。绿矾一般和铁矿一起伴生，和铁锈一样，其实是各种铁的氧化物混合，主要成分是七水硫酸亚铁。把海藻灰和绿矾混合在一起高温加热，绿矾最终会分解为三氧化二铁，二氧化硫气体和水。其中二氧化硫溶解于水会形成硫酸和海藻灰中的碘化钾反应，最终生成碘，二氧化硫和水。”
“我给陛下讲解‘古典物理大道’时，您曾经记录过笔记，其中第一条就是几乎所有物质在固定的压强和温度之下，都会有三种常见的聚集状态、即气态，液态，和固态。”
“刚才紫霞缭绕，是绿矾和海藻灰化学反应生成了固体碘，在高温环境下升华成碘蒸气。”
张扬一伸手，也从玻璃缸底部扣出一颗亮紫色晶体，举起来向身后翘首以盼的众太监展示一圈：
“邵真人‘紫气东来之术’结成的‘太乙紫霞丹’，其实就是碘蒸气冷却结晶以后形成的晶体。”
太监们如听天书，各个一脸懵逼。
嘉靖却露出了然的神色，微微颔首：
“水在平时是水，天寒地冻会结成冰，煮沸便成了水蒸气。这碘也是一个道理，对了昨天张师讲课时专门提到有两种元素因为融化点和沸点接近常温，所以经常跳过液态，要么直接从气态变成固态，要么直接从固态变成气态。”
“是……碘和干冰罢？”
卧槽？！
嘉靖这一嘴现代化学专有名词，不用说太监们全部听得傻眼，连张扬都目瞪口呆了。
厉害了我的道长！
才一个星期时间就能融汇贯通初中物理和初中化学，再多教几个月你岂不是要去考研了？
张扬又竖起大拇指，这次真是心悦诚服：
“这么短的时间就基本掌握‘万有引力大道’和‘元素周期律大道’两条现代修仙必修基础，陛下真是聪明绝顶，若修炼方法得当，必能悟大道，得长生。”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贫道有个不情之请。”
嘉靖正在认真默记知识点，闻言以为张扬是想趁机向他讨要什么赏赐，豪迈一挥手：
“张师有何想要的，请尽管说。”
没想到，张扬开口竟是为邵元节求情：
“贫道恳请陛下不要因觉得被邵元节所欺骗而动怒。”
陈洪闻言不由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家主子，发现嘉靖果然笑容消失眉头微微皱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陈洪算是个比较迷信的太监，因为见识了张神仙的本事，最近一段时间曲意奉承，算是大太监里和张扬走的近的，
自然希望张扬能越来越受皇帝信任，一方面成为自己在宫里的助力，
一方面想着，哪天张神仙恢复了一身法力，说不定一开心给自己几颗仙丹吃吃，让自己也活个长命百岁呢？
张神仙啊张神仙，
您这么聪明的人，干嘛为了给个死掉的老骗子求情得罪万岁爷呢？
“贫道以为，邵元节并没有刻意欺骗陛下的意思。”
“其实，邵元节掌握的‘紫气东来之术’在两百年前或许算得上炼金术中的高明之学，您给我说过他传授您其他的修炼手段，如果放在春秋战国之时，照着修炼说不定真能成仙。”
“只是世界日新月异，泰西诸圣人悟道崛起之后，此等法术在泰西修行界中已经是司空见惯，入门弟子都能掌握的雕虫小技。”
“用落后泰西修仙同道将近两百年的方法修炼，延年益寿多活几年也就罢了，竟然妄想得道成仙久视长生，无异于刻舟求剑耳！实在可笑！”
上辈子讲PPT讲太多，肌肉记忆根深蒂固。
张扬不由自主就用上了给甲方投资人演示PPT画饼时的演讲技巧，声音越来越高，说话节奏也越来越快。
这段话讲到最后“刻舟求剑”四个字，更是气贯丹田，在三清殿内激起阵阵回音，简直有一人成军的气势。
跟随嘉靖出宫来伺候的太监宫女们，本来注意力都在神奇的“紫气东来之术”上，要不是皇帝在场，恨不得把脑袋伸进玻璃缸里看看“太乙紫霞丹”到底长什么样子，此时目光已经全部集中在张扬身上。
张扬特意停下声音，让殿里众人感受短暂空白，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聚焦在皇帝脸上，一字一顿：
“敢问陛下，邵元节自己活了多少岁？”
“轰隆”一声，仿佛雷鸣。
嘉靖感觉自己大脑中像瞬间炸开了几百颗爆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