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张开嘴说话，声音传到自己耳中听起来听起来感觉竟然是那么陌生：
“邵师……享年八十岁。”
张扬双眼炯炯有神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
“陛下，时代变了。”
……
张师刚才为邵元节的后人求情，更说明他堂堂正正，毫无私心……
诗圣杜甫有云：“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能活八十岁，在大明这个年代已经是万中无一的高寿之人了。
赞一句老神仙不愧是得道之人，修炼有方，丝毫不为过。
在邵元节过世之后，
江西，福建，浙江，广东，甚至北方的善男信女们听说邵神仙如此高寿，变得更加虔诚，
不远万里到龙虎山参拜，一时让邵元节生前所居住的上清宫成了全国香火最旺盛的道观。
然而，
嘉靖自己公元1507年出生，十四岁继承大统，御宇三十八年，到今年也是要奔六岁的人了。
哪怕再怎么一丝不苟按照邵元节，陶仲文们传授的老一套方法修炼，距离八十岁还再活几年？？
确实，时代变了啊。
身为九五至尊，向来只有百姓，官员，勋贵，太监，武将对着嘉靖下跪磕头，
他自己这一辈子几乎没有什么需要求到别人的地方。
然而，面对“长生”这样深深植在人类基因中的终极诱惑，
高高在上的天子选择低下了自己的头。
嘉靖屏退众人，只留自己最信任的黄锦关上殿门，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
等到只剩他和张扬两人面对面，
嘉靖长吸一口气，面对张扬深深一躬到底：
“张师，请受朕一礼。”
“朕真心求道，只愿张师将新时代的长生之法传授于朕！”
张扬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扶起皇帝，满脸诚恳：
“陛下何出此言？”
“如今我华夏道统在天庭被泰西新晋真人压制，正需要陛下这样天赋异禀，惊才绝艳的后辈力挽狂澜。”
“能为师尊，为我华夏道统出一点绵薄之力，乃是贫道的无上光荣！”
一堆大话套话，以前每见一个投资人都要说上十几遍，现在出口成章根本不用动脑子。
张扬察言观色，确定嘉靖脸上果然露出了些感动的神情，心里已然乐开了花。
自己这七天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割嘉靖的第一步——【树立权威】终于可以宣告完美完成。
嘉靖身为大明无限责任公司终身制董事长，无疑是这个时代最优质的客户。
这种能割出一辈子荣华富贵的超级大韭菜，张扬针对性地做好了收割计划，总共分为四步。
第一步，就是【树立权威】。
前世向股民推荐股票，写行业和公司的深度报告的时候一定要引用相应行业“专家”的言论，“专业机构”的数据，“直管领导”在会上的讲话。
为的就是借助这些权威个人和机构的名声，增加自己在客户心中的可信度。
当然，嘉靖不像普通散户只能通过财经新闻，自媒体公众号和其他有限的渠道获得相关信息，为人又特别多疑。
为了让皇帝在未来十年左右的时间里，在这么多因为他成天修道也投身修仙事业的同行里，只相信自己一个人的话，张扬选择了采用更加冒险的策略——
开拓“科学修仙”的新赛道。
不去贬低之前邵元节，陶仲文，蓝道行传授给嘉靖的修炼法门和道家哲学，
而是把他们归为曾经有用，但因为“泰西仙人”崛起这个“历史事件”被时代淘汰的旧时代修炼方法。
在嘉靖讲述他曾经参与印象深刻的道家宗教仪式之中，精心挑选了“紫气东来之术”——因为张扬听现象描述就知道这其实是“碘化钾和硫酸亚铁的化学反应”。
以大明当前的科学条件，这个实验正好可以现场验证——
邵元节的四十年功力，龙虎山修士们攒了几百年用来炼制仙丹的宝贝材料才能施展的法术，
如果按照新时代“科学修仙”的路数，只要海边捡些海藻，铁矿挖点绿矾放在一起烧一烧，就能得到几倍数量的“太乙紫霞丹”。
应该继续使用旧时代的修炼方法，还是顺应时代改弦易张，加入科学修仙赛道，
这对于已经五十多岁，长生希望越来越缥缈的嘉靖来说，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选择了。
在嘉靖三十八年，即公元1559年，距离牛顿出生还足足有84年的今天。
“科学修仙”这个赛道里全世界只有一个真正的权威，此人对各种“大道”的理解断层领先同时代所有人几百年——
他就是张扬。
如此，就彻底排除了眼红自己的修道同行跳出来用各种玄学理论找麻烦的可能性——碰上这样不长眼的，只需要一句话就能避免嘴炮：
“旧时代修炼之法，我辈真仙早已摒弃。道友若真心求大道，我愿静心将科学修仙各种大道倾囊相授。须知——时代变了。”
完成这第一步，是时候开始《大明第一韭菜嘉靖收割指南》的第二步和第三步组合拳了……
“陛下，可以请陈公公和黄公公他们进来了。我们边喝茶边说。”
……
就在张扬的嘉靖韭菜养殖收割一条龙计划得以顺利实施时，
西苑东边紫禁城中，司礼监来了几位客人。
“吕公公，我等将近一旬未得圣上训示，心中实在不安。可否通禀一声，让我们和皇上见上一面……”
徐阶坐下寒暄过几句，就点名了此行来意。
高拱也顺势帮腔：
“是啊，圣上迟迟不见人影，人心不定。如今朝中流言四起，有些同僚听风就是雨，已经传出了各种不堪入耳的话来。”
按照几位大臣之前在裕王府上商量好的，接下来本该是张居正开口发言。
然而他一直观察着吕芳的一举一动，注意到这位八面玲珑，待人接物想来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的司礼监掌印不但眼珠不停向门外看，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手里拿着的茶壶竟然是空的……
“吕公公，吕公公？茶壶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