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太安四年,二月初二。
冯珙登上碣石山,观望沧海之势,回想起魏武诗篇,激荡起无边壮志。
可惜今日的主角依旧不是他。
拓跋濬登上碣石山后,将其改名为乐游山,在海滨筑坛刻石记行。
唯一和冯珙有些关系的是,随拓跋濬东巡的大小官员,皆有赏赐。
或加官,或进爵。
冯珙因忠于王事,进为长乐郡公。
冯氏乃是长乐望族,将冯珙进为长乐郡公,实在算是一种恩典。
很难说这是不是皇帝此前疏远皇后所给出的补偿。
十六日,拓跋濬南巡信都,在广川狩猎。
太安四年,三月初一。
伟大的大魏君王抵达了他忠诚的定州。
得知皇帝到来的百姓们,在博陵公主的呼吁下,纷纷出城迎接。
由于冯熙治定州以宽,又被冯熙冠以陛下仁德的名头,定州普通百姓比其它州郡的百姓,还要热情些。
他们都憧憬着皇帝陛下的到来。
刺史冯熙都如此英武、俊美了,那传说中的天子,又该是如何一番模样啊!
东巡的车架慢慢靠近。
百姓们也逐渐看清了围在车架前骑士们的长相。
那领头的,骑着赤色骏马的男子,莫非就是当今陛下?
果真俊美如天人一般!
只是怎得和刺史大人有几分相像?
“陛下万岁!”不知人群中从哪冒出来的一道声音。
紧接着百姓们排山倒海般的声音涌向东巡队伍。
冯珙忽觉不对,这些人的视线怎么盯着自己?
冯珙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异样,只是默默纵马往拓跋濬车驾方向靠了靠。
拓跋濬本来有些头痛,在车架之中昏昏欲睡。
皇后冯氏正在为他轻轻揉着穴位解乏。
忽闻外面高呼万岁,拓跋濬单手掀开车帘,只见百姓目光炯炯,皆盯着车架这边。
这些百姓衣着虽然简朴,但是都能遮蔽身体,他们的脸上虽然没有多少肉,但是还称得上是健康。
有耄耋老者,有少年郎,有妇女,有稚子。
这是与旁的州郡不同的风貌。
拓跋濬精神一震,连头痛似乎也缓解了许多。
冯珙亦步亦趋,紧跟在皇帝车架旁,不敢有一点超出。
再往前走,便是已经在等候着皇帝车驾的刺史——冯熙了。
冯熙携博陵公主,带着都尉常萨,还有刺史府诸多官吏,见到皇帝车驾来此,皆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拓跋濬走出车马,扫视了一眼四周,街道干净,也不显得杂乱,一眼望去,竟比平城还要整洁些。
“昌黎王辛苦了,你治定州有方,真朕良臣也!”拓跋濬走上前,搀扶起冯熙,“都起身吧!”
听到拓跋濬的话,冯熙忙道:“为王事尽忠,怎么能说是辛苦呢!”
拓跋濬面露满意之色,看到博陵公主时,他又皱了皱眉头。
“昌黎王啊,朕的皇妹怀了身孕,你不让她好好养身子,怎么还让她出城?”
拓跋濬面露不满,你冯熙娶了我拓跋家的女人,怎么不好好珍惜,莫不是对朕的皇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还不待冯熙说话,博陵公主先一步答话道:“博陵许久未见兄长,心中十分想念,我要出城来见陛下,他怎么都不愿意,若非怕我受气,伤到腹中孩儿,博陵哪里能这么早就能见到陛下您呢?”
“哦?”听闻此言,拓跋濬目光一凝,盯紧了冯熙,“博陵所言是真的吗,她如此不懂事,你怎么不告诉朕?”
冯熙惶恐跪地,“陛下,博陵贤淑怎会不懂事,都是臣没有照顾好博陵,决非博陵任性!”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拓跋濬放声大笑,“朕见你们夫妻感情甚笃,朕心安矣。”
“只是这些百姓是怎么回事?”
“陛下,是城中百姓感念陛下的恩德,故前来一睹陛下天颜,好为陛下立生祠!”
冯熙抬起头,直视拓跋濬,没有一点虚色。
拓跋濬没有完全相信冯熙的话,到底如何,还需要他亲眼去看一看。
“武卫将军。”拓跋濬开口叫道。
“臣在!”冯珙走上前应道。
“你兄弟二人,也是许久未见了吧?”拓跋濬笑着道。
“禀陛下,是有一年多未曾相见了。”
冯珙看到冯熙时,也确实很是想念。
自从兄长进定州刺史,就没有再回过家。
第一年是冯熙在年前方才就职,故没有归家。
第二年则是拓跋濬还在东巡路上,已经给东巡路线上州郡刺史们下诏,让他们好生接驾,所以冯熙仍未归家。
此时兄弟相逢,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冯珙上前向冯熙与博陵公主分别见礼。
“你们兄弟回头再叙,昌黎王且带着朕在城城转转吧。”拓跋濬笑眯眯的道。
“唯!”冯熙冯珙齐声应道。
“陛下,可否让博陵先回府去——”冯熙面露哀求之色。
拓跋濬见他这副模样,直接笑出了声。
“听到了吗,博陵,快快回府去吧!”拓跋濬对着博陵公主和善的说道。
博陵公主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方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队伍,在侍者的陪同下回府去了。
拓跋濬遣散了跟随在身边的甲士,只带着两个宦官,还有冯珙冯熙兄弟,要亲身在这民间走上一走。
一边走着,一边听着冯熙说着定州现在的状况如何如何。
冯珙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他对兄长现在的表现也是诧异不已。
这还是史书上那个大肆敛财,强纳妇女,兴修寺庙的冯熙吗?
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几人走在路上,只见有不少行人都在往一处祠堂模样的地方走去,神色匆匆。
拓跋濬便要上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见冯熙面露慌张之色,想到冯熙之前所言的生祠,心中揣测着莫不是里面是冯熙他自己的生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