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寻死路？
陆衍很认同老妇人对自己行为的评价，再回岷山所会遭遇的，用自寻死路来形容，十分贴切……就像是走在一条漆黑的隧道，无论如何前行，都很难看到一丝光亮。
饶是如此。
陆衍还是会一步步的走下去。
除非，能够找到除《青仙法》所描述以外的重塑肉身的办法。
很可惜他没有这个人脉，亦没有这个资源。
现在要关心的还是老妇人所提起的香火道。
早在河边镇，许一平就提起过香火道这个东西。陆衍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只知道会有妖魔，就像是割韭菜一般，自会前来收取。
“前辈的意思是，我只需要供奉这个牌位，就能得偿所愿？”
“你不是岷山弟子？”老妇人眉头微皱，沉声道，“你既会修炼《青仙法》。为何会不知，这香火道，本就是你派历代先人所探索出来的掌道之法？”
陆衍沉默。
老妇人见他不语，心中有了个大概，虽会《青仙法》但看起来，并不是正统的岷山道人，先前岷山被灭，有术法孤本流落在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念及至此，老妇人的面色缓和了许多，“几十年前，岷山还是岭南道第一仙门，凭借着祖宗留下来的万物生民之道，可谓是风光无限，但总有人……不满足于此，开始窥探新的道途。”
“香火道便是岷山最先堪破，集人之愿力香火，得超凡脱俗之能的方法。”见陆衍面露沉思，老妇人话锋一转，“莫要以为你家前辈聪慧，若不是他们……这满城百姓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跟活死人无异了。”
“活死人？”
陆衍神色微变，宝瓶家里也曾供奉此物。
“莫要忘了，你家现在住的是什么东西——是从古至今都未见到过的心邪。”老妇人依旧是平静的叙述着，“小辈，我想你也是知道的，凡是心邪所吸纳的道，最终都会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于世间，当人心中没了所愿所求，不是活死人又是什么？”
“不出老朽意料的话，黑袍道主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合万物灾祸两道为一体了，接下来的目标应该就是岭南道大部分的香火道了，不出半月时间，就会有邪祟来开坛设法，为他提供纳道的机会。”
“是么……”
总的来讲，陆衍并不在乎金水镇人的生死，只是从老妇人的话语中，嗅到了不一样的机会。
在直觉里，人的欲望正是属于三魂七魄的一部分。正因如此，除去用菜人的身份前往岷山，他的确可以以魂魄姿态，以香火道作为桥梁，前往岷山。
这样做的风险很高，很有可能会直面黑袍道主。
用‘菜人’的方式要稳妥许多，虽然不排除被妖魔发现的可能，但也有小部分可能会避开一些实力强悍的妖魔。
两者权衡了一下，陆衍才道，“前辈，晚辈冒昧，之前听闻仙家百门皆需上供……为何，玄衡剑宗不在……此列？”
老妇人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李宝瓶乖巧地跟在身后。
后院有一处厢房，与其它地方不同。
这里的院落打扫的一尘不染。
老妇人推开了厢房的门，微弱的烛火，照亮了一排又一排的灵位，上面大多以玄衡剑宗——xx的格式，书写着死者的名姓，从上往下数，足足有数百位。
岭南道现在是人妖共治的情况，陆衍猜到这其中会有人反抗，倒是没想到今天会见到这样的场面，只是默默的看着老妇人为其上香祷告。
当长香升起袅袅青烟，老妇人才苦涩道，“或许是，那东西当初还有几分心性，在与我玄衡剑宗斗法胜出后，留下了老朽和福儿，亦未派妖魔看守此地。”
察觉到自己失言，陆衍沉默不语。
等从玄衡剑宗出来以后，陆衍重新回到了铜铃之中，虽然没有达成目的，可总归是收获了一些讯息。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具体是走哪一条路，还需要考量一下。
在金水镇找了一间客栈，选了一间不错的厢房，李宝瓶关好门窗，坐在梳妆台前有点沮丧，虽然她听不太懂鬼哥哥与老奶奶所交谈的是什么意思。
可她明白。
老太太拒绝了自己拜师的请求。
她没有做到鬼哥哥交代的事情。
自责，懊悔……复杂的情绪在李宝瓶的心中升起，慢慢的，又衍化为了害怕与恐惧。
“鬼……鬼哥哥……”
良久，李宝瓶才开口喊了一声。
“何事？”
陆衍有些烦躁，并未从铜铃中现身，但语气依旧是平和的，也并未责怪李宝瓶。
“你……你……饿吗？”
陆衍不语，成为魂魄后，他的确不会感到饥饿，但依旧是对血肉有着难以言语的渴望，这是心邪带来的影响，无可避免。
见陆衍不语，李宝瓶用梳妆台上的发簪，对着手掌，狠狠的用力划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尽数滴落在了铜铃上。
“你……你……吃……点……”
陆衍的魂魄从铜铃中显形，看着面色煞白的李宝瓶，又看了眼被血水浸红的铜铃……许久，才道，“鬼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李宝瓶呆愣的看着陆衍，她知道……王家父子的身体里只剩下了皮囊，鬼哥哥在骗她。
“去找客栈掌柜的，给他一些钱财，要一块未刻字的灵位来。”
李宝瓶懵懂的点头。
听着小姑娘出门的声音，陆衍将《青仙法》的文字衍化在眼前，第一次见到‘心邪’是在他通过应采儿，开始修习五行门的入门法决的时候。
第二次见到‘心邪’是在他从岷山道台夺道，即将身死道消之时。
从前面两次的情况来看，与心邪的接触基本全是被动的，完全是不能自主操控这一事件。
可倘若想用香火作为桥梁，前往岷山重塑肉身，其中肯定会少不了与心邪进行交易，从而换取到一定有用的能力。
在见到黑袍道主的真实情况后，为了避免沦为完完全全的傀儡，陆衍本身是不愿意再与这东西有太多的接触。
可当他刚动了唤来心邪的念头。
黑暗从天际边涌来，陆衍的所见所感皆陷入了混沌之中，数不清的白色光点，飘忽着，原本敏锐的感知能力在这一刻全部被剥夺，无法判断，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所能感觉到的依旧是无边的渴望与压迫。
他所剩下的，仅仅是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