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饲者为尊

青铜壶内的熔炉发出婴泣般的嗡鸣,流铭的头颅悬浮在沸腾的青铜液中,右眼已被熔解成空洞。他的意识在三百个时空碎片中游荡:某个碎片里七岁的自己正在偷喝祭酒,另一个碎片中十五岁的他举起锻铁锤砸向血月锁链,而最黑暗的碎片里,襁褓中的婴儿正被陈雪梅用银针刺入眉心。

“滋味如何?“寒宵宫主的声音从壶壁渗出,青铜液面浮现她的狞笑。流铭残存的左眼突然爆出幽蓝火焰,火焰中映出阿莲茹的蛇尾虚影——她正在熔炉外刻下逆转阵图的最后一笔。壶内温度骤然攀升,流铭的头颅开始融化,脑浆与青铜液混合成粘稠的浆体,浆体中浮出密密麻麻的西海密文,每个文字都在啃食他的记忆。

熔炉突然炸开裂缝,一缕罡风裹着灰雀羽毛卷入。羽毛触及流铭的瞬间,他的意识被拽入陈雪梅的识海——这里是一片冰晶迷宫,每面冰墙都封存着不同时空的流铭。最中央的冰棺里,陈雪梅本体正在缝制嫁衣,嫁衣上的灰雀突然扭头,眼珠化作两面青铜镜,镜中映出流铭正在液化的身躯。“你终于来了,“她的指尖抚过冰棺边缘,“三百世的血饲,等的就是这一刻。“

流铭的锻铁锤残片突然在虚空中重组,锤柄裂开九道缝隙,钻出青铜胎儿的触手。触手刺入冰棺的刹那,整个识海开始崩塌,陈雪梅的嫁衣碎片化作青铜蝴蝶,蝶翼上的纹路与熔炉内的密文共振。流铭的头颅趁机冲出裂缝,撞碎壶壁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肉身已重组成半人半青铜的怪物——左臂是虬结的筋肉,右臂是完全青铜化的锻铁锤,锤头上睁开的第九只复眼正渗出冰蓝色血泪。

寒宵宫主的身影在五维沙海上凝实,她手中的命轮金线突然绷断。流铭的青铜右臂自主挥动,锤风掀起的星屑在空中拼出血饲大阵的全貌——阵眼处赫然是陈雪梅冰棺中的本体。“你以为只有你会用饲纹?“流铭嘶吼着将锻铁锤砸向沙海,地底镇压的青铜碑林破土而出,碑文上的婚约文字扭曲成锁链,缠住寒宵宫主的四肢。

阿莲茹的蛇尾从维度裂缝中扫出,尾尖的蛊虫炸成血雾。血雾中浮现三百年前的场景:蛇尾女子剜出心脏投入熔炉,青铜瘟疫的孢子从她眼眶中喷涌。流铭的复眼突然同步闪烁,所有孢子倒卷回寒宵宫主体内,她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底下蠕动的青铜触须。“不...这不可能!“她的尖叫震碎了三层维度屏障,五维沙海倒卷上天,露出底部倒悬的宫阙群。

流铭踏着青铜锁链跃向宫阙,每一步都震落瓦片上的西海密文。他在主殿梁柱上看见父亲融化的残躯——老人的右手仍保持着刻字的姿势,指尖渗出的铜汁正汇入地脉。当流铭触碰那截断指时,往生塔虚影突然实体化降临,塔内三百盏颅灯同时点亮,映出陈雪梅在三百个时空中的同一动作:将银针刺入流铭命轮。

“逆转吧。“阿莲茹的蛇尾缠住流铭的腰,将本命蛊的核心塞入他胸腔。流铭的青铜右臂突然暴涨,贯穿寒宵宫主的胸膛,掏出的不是心脏,而是一枚青铜骰子——骰子的每个面都刻着“饲者“的古篆。当骰子坠地时,整座宫阙开始崩塌,陈雪梅的所有分身从冰棺中跃出,她们手中的银针汇聚成洪流,刺入流铭新生的青铜羽翼。

羽翼炸裂的瞬间,流铭的意识被抛入时空乱流。他看见自己正在襁褓中吮吸毒奶,陈雪梅的嫁衣下摆滴落青铜液;十五岁血月夜,父亲融化前用最后的人性在他手心写下“逃“字;往生塔深处,阿莲茹的蛇尾正将逆转阵图刻入他的脊椎...所有记忆碎片突然重组,流铭的瞳孔分裂成九轮血月,月光照彻五维世界,沙海下的青铜碑文渗出铜汁,在他脚下凝成新的谶语:“饲者为尊,万劫成宫“。

寒宵宫主的残躯化作青铜雕像,成为宫门前的第一尊守卫。流铭端坐在王座上,看着自己的左手彻底化作锻铁锤。锤头睁开的第九只复眼中,映出三百年前的真实画面:蛇尾女子将婴儿交给铁匠夫妇时,眼角滑落的不是泪,而是青铜瘟疫的孢子。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祭品...“流铭的笑声震碎了五维天幕,“我就是瘟疫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