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文人相轻

“眼瞅着就要赶到这汴梁城，偏偏又来了这么一场寒雨！这狂风真是冷冽得紧呐！”

骑在马上的阮小七口中喷出一道白气，正在低声感叹着。

却说卢俊义一行四人，打点行装，次日一早便各骑快马离了梁山水泊。

众人晓行夜住，一连赶了七天的路途，眼看就要到了东京，却偏又遇上骤雨倾盆，地面泥泞不算，还冰冷异常。

连马儿都畏畏缩缩，不愿再向前。

眼看天色渐晚，卢俊义本欲一鼓作气，在今天便赶到京城歇脚，可惜天公不作美，直把众人困在这荒郊野岭。

他搓了搓手，转头看向一旁的时迁：“兄弟，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歇脚？”

“鼓上蚤”先前倒是常来东京光顾，对于周遭方位还是比较熟悉。

他略一思忖，便道：“汴梁城北有个安仁村，那是离俺们最近的去处了！”

“安仁村？”卢俊义暗想：这确是个好去处，倒是也有个教书的先生在此！

他当即一拽缰绳说道：“好，那边先去安仁村歇息一番，待明日再去京城！”

……

时迁果真是活地图，行无多时，众人便遥遥看见一座村舍。

远远望去正是炊烟寥寥，雨点阵阵，若非偶然有寒风吹来败了气氛，此地倒还真有一番淡雅的意味……

几人进了村中的一家酒舍，石秀把眼一瞥，倒见着店内已有不少客人。

众人停好马匹便一齐进了屋，独留小七哥在原地与小厮叮嘱：

“你且听好了，俺们的好马你却得用最上等的草料好好喂养，伺候得好了，却给你赏钱，若有半点闪失，小心大爷的拳头！”

这阮家三杰虽都能骑得骏马，却一直苦于没有马匹供他们骑乘。

如今阮小七得了宝马，自是倍加爱惜！每到一处商旅，都要仔细叮嘱一番看马的小厮。

众人早都习惯了，也就由着他。

小厮一边连连点头称是，一边接过阮小七递来的赏钱道：

“好汉便放宽心，俺们村的教书先生见俺勤勉，教了俺两招。如今在这安仁村，我可是出了名的会照看马匹。”

听他这般言语，阮小七瞬间便想起自家石碣村也有个教书先生！

便是寒冬腊月，他手上也要拿一把鹅毛扇在哪里扇风，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如今想来双方大概能有三五年未再见了罢！

小七哥点点头道：“教授们却都是些有学识的，这么说来你还真有那么两下子！”

他听着耳边隐隐传来的读书声问道：“你们村的那位教授莫不是就在那里教书？”

小厮忙着牵引马匹，头也不回道：“村里的校舍就只有这一家，只是教授如今却不在村里，听说是又进东京城访友去啦！”

“哦？”小七哥惊讶道，“这教授在京城亦有好友？”

这小厮也算那先生的半个弟子，闻言挺了挺胸膛道：“俺们教授的好友可是那宿太尉，当今官家面前的大红人！”

“你家教书先生叫个甚么名字？”倚在酒舍门前的卢俊义开口问道。

原是卢俊义见酒肉都已上好，阮小七却迟迟未归，这才出来寻人。不曾想正听着这小厮谈及那教书先生的好友宿太尉，为此发问。

小厮见面前忽然站着四名大汉，忙老实道:“我家先生唤作闻焕章！”

……

酒桌上众人正吃喝闲谈，石秀问道：“哥哥，你说那养马的小厮是不是吹牛？一个教书先生怎地会与当朝太尉是好友？”

“非也！”卢俊义摇了摇头道，“闻焕章我亦多有耳闻，此人实非等闲之人。据说他深通韬略，善晓兵机，有孙子、吴起之才华，诸葛之智谋！当今宿太尉更是其同窗好友。”

“哥哥真是博闻强记，竟连这等遗贤都有所了解！”石秀赞叹一声，又疑惑道，“这闻焕章既有这等本事，又与宿太尉交好，怎地沦落在此地教书授课？”

卢俊义轻叹道：“非是人人都有贤弟这般气量！世上人都是嘴上称道“高才”，心里却未必愿见故人飞黄腾达噢！”

说来讽刺，原书中这宿元景便是以仁慈宽厚，待人接物，一团和气著称，乃是促成梁山招安的重要人物。

可这位朝中难得的“善人”，也偏偏对身怀才学的同窗好友，不闻不问，不曾真正施以援手！

最终举荐闻焕章出仕的，却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节度使徐京！

凭着宿元景太尉的身份，大抵只需言语一声，闻焕章便可走马上任，为大宋朝廷发光发热！

但是他偏偏没有，仍然让满腹韬略的闻焕章在村里教书，埋没于乡野。

许是担忧举荐不成反受牵连，亦或担忧故人得势后反衬得他识人不明罢！

连朝中难得的“善人”都如此自私狭隘，大宋朝廷的腐朽真是深入骨髓了！

知晓闻焕章此刻不在村中，卢俊义便也兴致索然。

吃喝一阵，回房翻阅一阵兵书后，便自去歇息了。

次日天明，众人草草吃了一顿饭食，驾马往东京城赶去。

林冲乃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自是有自己的家宅，但他如今犯了事，林夫人并手下锦儿一齐搬到张老教头家中，寻其庇护。

卢俊义记得书中林冲是在火并王伦后，才派人来东京迎接家中老小，当时莫约是六七月份。

待喽啰回报时，却说其妻子已然亡故半载，想来林娘子自缢，也就是最近的事。

他不愿林冲丧妻的悲剧发生，故而只在山寨等候官军五天，见其未有动静，便立刻带人跨马加鞭赶来！

卢俊义一路寻人闻讯，这才找到张老教头家。

又打听得近来并无白事发生，他这才放下心来！

料其府上该早有人暗自监视，卢俊义便领着众人寻了处较近的酒楼暂且住下。

入了雅间，卢俊义细细吩咐道：“石秀、时迁你二人藏住身形，今日便在这张教头家宅附近暗中查探，摸清是否有人监视，人数多许，各在何处？”

说罢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刻有麒麟纹样的印章交予阮小七，说道：

“城西的‘荣宝斋’是我手下的产业，此乃我的卢家的引信。凭此印信，教店内管事调两辆寻常车马来，一个藏于城内，一个备在城外，寻人好生看管，以备不时之需！”

待众人各自领命去了，卢俊义理了理衣裳，便也大步迈出房门。

他此去非为其他，而是要亲眼去见见那在世的怒目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