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曹公！何须与小郎中辩经？

秋阳悬在官渡古道上空。

曹军拔营班师，两万铁甲汇成的玄色洪流正缓缓南移。

青兖两州战旗在大风中猎猎翻卷，赤底金纹的“曹”字大纛如同燃烧的烽火，蜿蜒三十里。

虎豹骑重甲当先开道，战马铁蹄踏碎龟裂的黄土。

中军辎重车阵扬起遮天黄尘，包铁木轮碾过车辙深沟时发出雷鸣般的闷响。

持槊步卒分列两翼，枪尖丛林倒映着苍穹流云。

“班师！”

“班师！”

“班师！”

鼓声过后，声浪推着黑云般的阵列加速涌动。

兖州轻骑纵马斜插出阵，银鞍上的骑手们扯开喉咙，将《东山》战歌唱得地动山摇。青州老兵们用断刀敲打箭囊应和，龟裂的甲片随节奏哗哗震颤。

刘霖高坐马背，望着眼前的大军，心中感慨。

何时，我的麾下也能有这样的虎狼之师？

“徒儿，你不用在我车旁。”一旁马车传来华佗的声音，“既然只能留下，就不必小心翼翼，反让曹孟德疑心。”

刘霖会心一笑，师傅并不是迂腐老人，洒脱的很。

“师傅啊，是徒儿连累了你。”他凑近道。

“你我师徒，性命相连，谈何连累？”华佗哼一声，“去吧，在曹孟德面前奔个好前程，为师日子也好过些。”

刘霖大笑：“师傅，你要这么想的开，回许都后，徒儿拿了赏金，先在许都买个大宅子。”

“那为师就享福咯。”华佗含笑。

刘霖心中清楚，这个师傅并不在乎荣华富贵。

师傅最终的目的，是要著书立说，为世人留下医学宝典。

……

刘霖策马到曹操的金辇旁，望着车帘后曹操半隐在阴影中的轮廓。

他没有打扰，与左边的许褚招呼一声：“许将军，可还乏力？”

“刘主簿神药，我好多了。”许褚朗声一笑。

二人并肩策马，车中的曹操缓缓睁开眼，望着他们的背影，冷意闪过，而后咳嗽一声。

许褚和刘霖停住，朝着他拱手：“拜见司空。”

“走着。”曹操坐在了车头，笑容满面。

这一仗胜了，袁绍元气大伤，接下来只要乘胜追击，其势力必将逐渐分崩离析。

战胜袁绍，还震慑了其他诸侯，使得刘表、孙权、马腾等势力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为曹操接下来夺取袁绍地盘赢得了时间。

曹操的权威会得到更多汉廷和士族的认可，进一步巩固“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政治优势。

“守真可知此战最险处？”曹操笑道，“若非那夜火烧得够烈，此刻谁胜谁败还难说。”

刘霖一笑：“主公洪福齐天，有天助也。”

“好个天助！”曹操大笑，“孤的天助，就是守真你啊，你的妙手，比十万石粮草更难得。”

话音未落，马蹄声裹着酒气传来。

许攸的红鬃马硬生生挤进车辇与刘霖之间，带着一身的酒气。

“曹公谬矣！”他扬鞭直指刘霖鼻尖，“乌巢守将淳于琼那夜饮的，可是某家送去的陈年杜康！”

“子远兄大才！”曹操嘴角含笑，“守真昨夜还同孤说，此战首功当归引路之人。”

许攸不屑轻笑：“小郎中倒会做人情！呵呵，可知某献计时，你还在娘胎里。”

“在下自不能和许先生相比。”刘霖微微一笑。

曹操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送过，大笑：“传令！子远先生可乘车辇。”

“谢司空。”许攸极为得意。

曹操却看向刘霖，笑问：“守真觉得，这车辇铺白虎皮可好？就像你师傅暖帐里那方药枕？”

“当然是主公做主。”刘霖含笑。

他背脊却生寒，望着许攸摇摇晃晃爬上车的背影，心中暗道，车辇越奢华，越像给将死之人的陪葬品。

而曹操对自己的温言软语，分明是给两把快刀同时开刃。

曹操是要在自己和许攸之间，用他的平衡术？

“守真，你也上来。”曹操招手。

已经上车的许攸明显一愣，刘霖也不扭捏，翻身上了车辇。

车辇微微一沉，白虎皮上三道影子随暮色摇晃。

许攸斜倚软枕，酒囊在腰间晃荡，刘霖垂眸端坐，袖中药瓶暗香浮动。曹操屈指敲击鎏金车栏，目光扫过二人。

“河北沃野千里，袁本初尚在。”曹操开口，“孤当如何？”

许攸支起身子，满眼不屑：“当效光武平陇右之势！某对袁本初了然于胸，旗下审配与逢纪不合，几个儿子为争世子之位，互不相让。如今他大败，主力被灭，司空只需分兵进攻，定是囊中取物。”

曹操笑着点头：“有子远，孤是如虎添翼。”

刘霖一直含笑，没有说话，可曹操偏问：“守真，以为如何？”

“臣赞同许先生啊。”他迎着许攸讥诮的目光开口，“袁绍必败，只需数年，主公定夺取袁绍四州之地。主公连袁绍都胜了，其他诸侯也不敢妄动，正是征伐的好时机。”

许攸哼一声：“这些谁都知道，用你说？”

“那是，在下自然不如先生看的远。”刘霖继续道，“主公现在该考虑的是，平定河北之后，如何收服其民还有士族之心。”

曹操明显一惊，追问：“守真细说呢。”

“推行屯田制、减轻赋税、恢复生产，必定得到百姓支持。”刘霖摊手道，“主公‘奉天子以令不臣’，自会有士族归心，届时，主公麾下人才济济，一统天下不远矣。”

“哈哈哈，说的好。”曹操大喜。

许攸面色沉下来：“曹公！何须与小儿辩经？某今夜便能绘出冀州城防图。”

“不急不急，回许都休整几月。”曹操手搭着两人肩膀。

刘霖眯起双眼。

这许攸是不是有毛病？怎么还跟我对上了呢？

看上去，曹操对许攸的跋扈也颇为不满，可曹操表面上对许攸极为客气，为什么？只是显示他纳贤之心？

并不是那么简单，接下来，曹操要对袁绍继续用兵，许攸之前是袁绍谋士，对袁绍的一切可为了如指掌。

许攸会死，但不是现在。

也就是说，刘霖想要斗赢许攸，还要等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