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南行列车
K487次列车穿过晨雾，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带着某种诡异韵律。苏萤望着窗外飞逝的稻田，腕间的钥匙印记隐隐发烫。自城隍庙一战后，这种灼热感就再未消失。
“吃吗？“陈无常递来纸包，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青团。他耳后的月牙疤被高领毛衣遮住，但眼角新添的细纹泄露了疲惫。
苏萤摇头，目光扫过车厢连接处——那里蹲着个穿藏蓝工装的老者，脚边竹篓里不断渗出黑水。在常人眼中，他或许只是个普通农民，但在她眼里，老者全身爬满藤壶状的怨灵，每个壶口都吞吐着血色雾气。
“酉时三刻动手。“陈无常咬开青团，糯米中露出暗红的豆沙，“餐车第七桌。“
话音刚落，广播突然响起刺耳杂音。穿乘务员制服的女人从过道飘过，裙摆下没有脚，只有缕缕黑烟。苏萤的钥匙印记猛然剧痛，她看见幻象——这趟列车将在两小时后脱轨，乘客无人生还。
“不是幻觉。“陈无常擦去嘴角豆沙，“幽冥会在铁轨上动了手脚。“
## 2.餐车杀机
餐车弥漫着廉价的油烟味。第七桌坐着对年轻情侣，女孩正用手机直播：“家人们看看这复古绿皮车，超有feel的！“
苏萤瞳孔骤缩——女孩脖颈上缠着圈肉眼难见的红线，线头延伸至厨房方向。陈无常在她掌心快速画符：“西南角第三个橱柜。“
厨房门吱呀开启的瞬间，腐臭扑面。本该存放食材的冰柜里堆满泡发的尸体，每具心口都插着桃木钉。穿厨师服的胖子转身，围裙上沾的不是油渍，而是凝固的血浆。
“真香啊...“胖子舔着剔骨刀，“今天的特色菜是人心刺身。“
陈无常的判官笔已抵住他咽喉：“尸儡术？幽冥会的手笔越来越糙了。“
“嘿嘿，白大人尝尝这个！“胖子突然张嘴，舌头化作蜈蚣弹射而出。苏萤甩出符纸，蜈蚣在离陈无常鼻尖三寸处自燃，落地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冰柜里的尸体突然坐起。苏萤这才发现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衣物——最旧的竟是民国学生装。十二具行尸摆出天罡阵，腐烂的眼窝里嵌着血色玉片。
“小心玉片上的蛊虫！“陈无常挥笔成圈，金光结界堪堪挡住尸群。苏萤趁机冲向冰柜后的暗门，钥匙印记在铁门上烙出焦痕。
暗门后是间密室，墙上挂满黄裱纸符。中央法阵中跪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后脑插着七根骨针。听到响动，他缓缓转头——赫然是站台上那个工装老者！
“三十七年了...“老者声带像破风箱，“终于等到替死鬼...“
## 3.尸解仙
老者皮肤如树皮般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角质层。苏萤的钥匙印记突然映出他真容——头顶生肉冠，肋下多出四只骨手，分明是《百鬼图鉴》里记载的尸解仙。
“小姑娘眼神不错。“尸解仙六手结印，“可惜要当老夫飞升的祭品！“
密室四壁符纸无风自燃，火舌组成八卦困阵。苏萤被热浪逼到角落，瞥见法阵中央的青铜匣——里面盛着半块焦黑的朱雀纹玉璧。
“阵眼碎片！“她猛然醒悟，“你是故意引我们...“
尸解仙的骨手已掐住她脖颈：“聪明，但晚了！“
千钧一发之际，陈无常破墙而入。他上衣尽碎，心口的青龙纹身泛着血光。判官笔掷出时带起龙吟，洞穿尸解仙的肉冠。黑血喷溅处，火焰八卦阵瞬间逆转。
“以吾血为祭！“陈无常咬破手指，在苏萤额头画下龙纹，“朱雀焚天！“
苏萤的钥匙印记与朱雀玉璧产生共鸣，烈焰从她掌心喷涌而出。尸解仙在火中惨叫，化作飞灰前嘶吼：“玄武已醒...你们逃不过...“
## 4.岭南古镇
列车停靠在岭南站时，月台空无一人。陈无常用障眼法掩盖了车厢里的打斗痕迹，但制服上的破口遮不住龙鳞的微光。苏萤抱着装有玉璧碎片的青铜匣，闻到里面飘出的淡淡沉香。
“这是苏清的东西。“她突然说，“匣底刻着她的字。“
陈无常脚步微滞。远处传来唢呐声，一队送葬人抬着朱漆棺材走过站前广场。每个人都戴着傩面，舞步却像提线木偶般僵硬。当棺材经过时，苏萤的钥匙印记突然结出冰霜。
“活人棺。“陈无常眯起眼，“岭南穆家的求救信号。“
穿过三条青石板巷，古宅门楼赫然眼前。门环是青铜朱雀，喙部却被人用黑狗血涂污。穿马褂的老管家迎出，手中罗盘指针疯转：“陈先生，大小姐等您多时了。“
花厅里，轮椅上的少女转过身——她膝上盖着白虎皮，腕间缠着串骨铃。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是罕见的重瞳，左眼漆黑如墨，右眼赤红似血。
“我是穆离。“少女声音清脆，“朱雀守护者第一百三十七代传人。“
她掀开白虎皮，露出溃烂的双腿。伤口处不是血肉，而是跳动的岩浆：“三天前，地火突然暴动。那些东西...从火山口爬出来了。“
仿佛印证她的话，地面突然震动。院中古井喷出火柱，岩浆里伸出无数焦黑的手臂。陈无常的龙鳞应激浮现，将苏萤护在身后：“这才是真正的朱雀之劫。“
地火焚城
第一滴岩浆落在青石板上时，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嗤嗤“声。穆离转动轮椅，骨铃脆响中，庭院四角的青铜朱雀像同时转动头颅，喙中喷出淡蓝色火焰。
“退到法阵中心！“她厉喝，重瞳在火光中妖异非常。
苏萤刚要动作，脚踝突然被井中伸出的焦黑鬼手抓住。滚烫的触感穿透鞋底，钥匙印记应激爆发蓝光，却只让鬼手表面结出层冰壳。更多岩浆手臂从井口蜂拥而出，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腐肉混合的恶臭。
“低头！“
陈无常的龙爪擦着苏萤发梢掠过，青鳞与岩浆手臂相撞，爆出漫天火星。被撕裂的鬼手落地后仍像活物般爬行，指尖滴落的熔岩在地面蚀出蜂窝状孔洞。
“这些不是普通怨灵。“陈无常甩去爪上粘稠的黑血，“是地脉秽气所化的火煞。“
穆离的轮椅突然自行移动，白虎皮下的机关弹出七十二枚银针，组成临时屏障。她咬破手指在虚空画符，血珠悬浮成南斗六星阵：“苏小姐，匣子！“
苏萤这才发现怀中的青铜匣正在发烫。掀开匣盖的瞬间，半块朱雀玉璧腾空而起，与穆离的血阵共鸣出刺目红光。岩浆鬼兵集体僵直，体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个符文都是缩小版的朱雀纹。
“果然...“穆离的重瞳流下血泪，“当年苏姨封印的不是煞气，而是这些被污染的阵眼守护者！“
## 2.傩面之下
子时三刻，穆家祠堂。
烛火将上百个傩面牌位照得忽明忽暗。穆离用银刀划开掌心，让血滴入祖宗铜盆。水面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翻滚的岩浆景象——无数焦黑躯体正在地底蠕动，簇拥着一尊残缺的朱雀雕像。
“三百年前，穆家先祖与苏清联手封印火山。“她指向雕像缺失的右翼，“这就是被幽冥会盗走的阵眼碎片。“
铜盆突然沸腾，水面浮现张戴着青铜傩面的脸。穆离猛地合上盆盖，但已经晚了——祠堂所有牌位同时震动，傩面雕刻的眼睛里渗出黑血。
“穆家丫头。“牌位发出的声音像钝刀刮骨，“把引魂人交出来，饶你不死。“
陈无常的龙尾扫翻供桌，烛火在空中凝成火龙卷。苏萤趁机将钥匙印记按在铜盆上，蓝光穿透水面，直抵地底。岩浆景象骤然清晰，她看见朱雀雕像前跪着个熟悉的身影——老钟！
“他在下面！“苏萤惊呼，“正在往雕像上刻符！“
穆离的重瞳骤缩：“逆转符...他想把朱雀阵眼变成幽冥通道！“
祠堂地面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地缝。热浪裹挟着硫磺味冲上来，隐约能听见老钟的狂笑在深渊中回荡。陈无常抱住苏萤跃上房梁，龙鳞在高温中泛起不祥的暗红色。
“你的腿...“苏萤突然发现穆离的白虎皮开始自燃。
轮椅上的少女平静地解开燃烧的皮草，露出真相——她膝盖以下根本不是血肉，而是两截正在融化的赤玉！岩浆顺着玉质腿骨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肉碳化脱落。
“这就是守护者的代价。“穆离摘下左眼美瞳，漆黑的瞳孔里跳动着朱雀纹，“每代传人十六岁就要与阵眼融合，成为'人柱'。“
她突然扯开衣领，心口处赫然嵌着半块朱雀玉璧，与苏萤带来的碎片严丝合缝。
## 3.熔心
地缝扩大的速度超出预期。陈无常用龙血画出的结界只能支撑三息，热浪已经烤焦了苏萤的发梢。穆离却转动轮椅来到裂缝边缘，赤玉双腿完全化作了岩浆。
“接住！“她猛地剜出心口玉璧抛给苏萤，“告诉苏姨...穆家没有叛徒！“
轮椅坠入地缝的刹那，苏萤看到少女嘴角解脱般的微笑。玉璧入手滚烫，与她带来的碎片自动拼接，浮现出完整的朱雀纹。钥匙印记爆发的蓝光中，两段记忆同时涌入——
_白衣苏清将玉璧按在少女穆离胸口：“以汝身为引，镇地火百年。“_
_老钟在暗处记录阵法，袖中藏着幽冥会的黑幡。_
岩浆喷涌而出，陈无常完全龙化的身躯盘成结界。苏萤握紧合并的玉璧，突然明白穆离最后那句话的含义——三百年前泄密导致封印失败的，正是老钟的祖先！
“跳下去。“陈无常的龙吟震落瓦砾，“只有熔岩能激活完整阵眼！“
苏萤望向深渊。岩浆中浮现出穆离的身影，少女张开双臂作拥抱状，胸口空洞处跳动着金色火焰。钥匙印记前所未有的灼热，仿佛在催促她完成使命。
“一起。“她拽住龙角，“青龙属木，朱雀属火，木生火才能...“
话音未落，地缝突然窜出火龙卷。陈无常用尾巴卷住苏萤纵身跃下，鳞片在高温中剥落，金血尚未滴落就被汽化。下坠过程中，苏萤看到岩壁上刻满穆家历代守护者的名字，最后一个正是穆离。
岩浆吞没他们的瞬间，朱雀玉璧绽放出吞没天地的红光。
## 4.涅槃
灼热。这是苏萤仅剩的感觉。岩浆在钥匙印记周围形成漩涡，却没有伤她分毫。陈无常的龙形已经崩溃，人形躯体漂浮在熔岩里，心口的青龙纹与玉璧朱雀纹相互呼应。
“看上面！“他嘶哑道。
岩浆穹顶倒悬着巨大的朱雀浮雕，正是地底那尊雕像的投影。老钟站在鸟喙位置，正用骨刀雕刻逆转符。感应到玉璧气息，他突然回头，脸上戴着与判官同款的青铜傩面。
“来得正好！“老钟的声音混着岩浆轰鸣，“借引魂人之血，开幽冥之路！“
骨刀凌空劈下，岩浆化作万千火蛇扑来。陈无常挡在苏萤身前，却被突然出现的铁链缠住四肢——与忘川边一模一样的幽冥锁魂链！
“你以为判官为什么派我去接引你们？“老钟狞笑着收紧锁链，“从三百年前开始，钟家就是幽冥会埋在四象守护者中的钉子！“
苏萤握紧玉璧，发现岩浆中浮现出穆离的脸。少女的唇形在说：“心火。“她猛然醒悟，将钥匙印记按在陈无常心口，借青龙之力引动朱雀玉璧。
玉璧融化成的金红色液体流进钥匙印记，苏萤全身经脉顿时如烙铁灼烧。剧痛中她听见远古朱雀的啼鸣，看见自己背后展开火焰羽翼。岩浆不再滚烫，反而像温水般滋养着每一寸皮肤。
“不可能！“老钟的傩面出现裂痕，“凡人怎能承受朱雀精魄？！“
苏萤振翅飞起，火焰羽翼扫过之处，幽冥锁链尽数熔断。陈无常坠落时被她接住，两人周身环绕着青红交织的光焰。老钟慌忙结印，却见岩浆中伸出无数穆家先灵的手，将他拖向深渊。
“不！我是要成仙的...啊！“
傩面破碎的刹那，苏萤看清了那张脸——根本不是老钟，而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眉眼与城隍庙见过的傩面人一模一样。
“替身术。“陈无常咳出金血，“真正的老钟恐怕已经...“
朱雀浮雕突然崩塌，整座火山开始震动。岩浆急速退去，露出底部完整的阵眼石台。苏萤降落在石台中央，发现钥匙印记变成了朱雀展翅的形状。
“归位吧。“陈无常轻推她后背。
当苏萤将印记按在石台凹槽时，整座火山响起清越凤鸣。穹顶裂开道天光，赤红朱雀虚影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三圈后俯冲而下，没入她心口。
遥远北方，海面突然掀起百米巨浪。浪花中隐约可见玄武巨龟的背甲，上面站着个戴青铜傩面的黑影，手中黑幡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