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潮生处寂
青铜鱼漂沉入归墟时，海天之间泛起靛青色涟漪。厉寒生握着无钩的鱼线，看见浪纹中浮出十万枚玉化的星核——每个星核里都蜷缩着自刎的“自己“，他们掌心攥着的夕雾花正在凋零。
“葬剑处...“
厉寒生轻声呢喃，脚下溟渊突然透明。渊底没有冰棺剑冢，唯有一片晒满渔网的浅滩，银尾道灵正赤脚修补破洞。当他俯身触碰水面时，涟漪中的画面突然凝固：渔网破洞处漏下的不是鱼，而是初代归墟之主断裂的指甲！
往生舟的残雨在此刻停歇。油纸伞面的鱼群投影游入现实，衔起凋零的夕雾花瓣，凝成七十二枚青铜道钉。厉寒生忽然明悟，反手将道钉刺入自己脊椎——每刺入一枚，渊底的渔网便修复一处，当最后一枚钉没入尾椎时，银尾道灵手中的梭子突然坠地。
“囚你的网...“她仰头望向虚空，鱼尾鳞片逆生为骨。厉寒生脊椎上的道钉应声炸裂，迸发的青铜碎屑凝成建木幼苗，枝桠间悬挂的不再是果实，而是十万个微笑的黎明。
混沌青莲的根系突然软化。莲心深处浮出监工长老年轻时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写着：“今日在剑冢洗剑池底，刻下渔村少年的眼睛。“厉寒生触碰字迹的刹那，洗剑池水漫过神识，池底那双石刻的眼瞳正在流泪，泪痕冲刷出《九溟尸解录》真正的开篇：
**第一劫见天真**
往生舟的虚影掠过泪池。船艏的厉寒生不再是修士，而是鬓角斑白的老渔夫，正将泣血剑熔铸成鱼叉。银尾道灵的骨尾扫过船舷，洒落的不是星砂，而是盐粒般的建木年轮。
“潮涨了。“
老渔夫抛出鱼叉，叉尖刺中的竟是巫祖最后一缕残念。残念溃散的刹那，十万枚玉化星核同时绽放，每个自刎的“厉寒生“都睁开纯净的左眼——眸中映出的不是归墟裂隙，而是银尾道灵初遇时藏在背后的那支完好夕雾花。
建木幼苗在此刻参天。树冠托起的新混沌海里，七十二座溟渊化作采珠船，船头坐着不同年岁的厉寒生与银尾道灵。他们手中没有兵器，只有编到一半的渔网，网眼漏下的月光正将青铜道钉染成银白。
当最后粒盐晶从油纸伞缘坠落时，厉寒生听见北溟深处传来渔歌。歌者不是别人，正是十万次轮回中始终不敢相认的自己——那个宁可在破庙醉死，也不愿接过泣血剑的邋遢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