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雪夜密访

寒风如刀子般刮过鹰嘴岭，卷起阵阵雪粒，打得人脸生疼。苏瑶裹紧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坐在油灯下，就着昏黄的光仔细清点着剩余的麦种。陶罐里那点可怜的存货，是全村人来年的希望，每一粒都珍贵得如同金子。

怀表突然在胸前发烫，烫得她忍不住轻呼一声。这只祖传的老怀表，最近总是在深夜闹幺蛾子。表链硌得锁骨生疼，裂痕里的槐树叶泛着诡异的暗红，仿佛被鲜血浸染。自从县里的农业考察组来过之后，它就再也没消停过，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

“姐！快来看！”明辉的声音带着惊恐，打破了夜的寂静。他猛地掀开草帘冲进来，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还挂着冰碴，手里举着木叉，叉上挂着片荧蓝的嫩芽残叶。那叶子在夜色中幽幽发光，说不出的诡异。

苏瑶心头一紧，顾不上多想，跟着弟弟冲进刺骨的寒风中。雪地在月光下泛着冷白，五株麦苗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叶片舒展，根部渗出的微光如丝线般向老槐树断根延伸，在冻土表面勾勒出半幅模糊的星图。那星图一闪一闪的，仿佛在呼吸。

“怪了，白天还好好的。”牛大力的铜铃铛声从树顶传来，他抱着猎弓蹲在断根旁，靴底碾碎的雪粒里混着几星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此刻眉头紧锁，“昨夜巡山时看见三道火把，绕着鹰嘴岭转了三圈才走，总觉得不对劲。”

周秀兰正在火堆旁熬药，银针在火上烧得滋滋响，药箱搁在种坑边。她抬头望了眼苏瑶，欲言又止。自从考察组的人踩断一株嫩芽，刘翠兰就变了个人，整日抱着猎户刀守在种坑旁，像个固执的卫士。

“给。”刘翠兰递过陶罐，袖口露出半截红绳，正是周秀兰母亲留下的那截。两个女人自从在老槐树断根发现半枚胸针后，关系愈发亲密，常常在篝火旁比划着星图形状，试图解开其中的秘密。

林宇的咳嗽声从窝棚传来，一阵接着一阵，撕心裂肺。苏瑶掀开草帘进去，看见他正就着油灯研究那半张地图，冻僵的手指在“永固仓”三个字上反复摩挲。“县志里查不到这个地名，”他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都像在耗费极大的力气，“倒是父亲的笔记提过‘天仓星位下的粮仓’，说不定……”

“先喝了这个。”苏瑶递过掺了磺胺粉的热水，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一阵揪疼。她突然想起三天前考察组离开时，林宇偷偷捡回的铜钥匙，此刻正藏在窝棚角落的陶罐里，与怀表裂痕的弧度奇妙吻合。

就在这时，雪地里突然传来铁器碰撞的声响。牛大力抱着截焦黑的木棍闯进来，满脸警惕：“东山坡发现这个，烧剩的纸片上有星图。”他将木棍搁在油灯下，焦痕里隐约显露出五个圆点，正是种坑周围的布局。

刘翠兰的猎户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扯开衣襟，心口的槐花刺青在火光下泛着暗红：“这是1962年的火漆印！当年粮库的押运员都会在物资上烙这个记号，柱子他爹……”话没说完，她已泣不成声，转身用袖口擦拭种坑边缘。

周秀兰的银针突然指向老槐树，神色紧张：“有人！”话音未落，三道黑影从树后闪出，为首者举着明晃晃的铁锹，靴底的红土在雪地上格外刺眼——正是前天离开的考察组随从。

“站住！”牛大力的猎弓瞬间绷紧，铜铃铛震落枝头积雪，发出清脆的声响，“大半夜的，想偷种子？”随从们顿住脚步，彼此交换眼色，铁锹柄上的“永固仓”刻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秘密。

苏瑶按住牛大力的弓臂，迎向对方闪烁的眼神，强装镇定：“同志，这么晚了还来，是育苗笔记没看够？”她故意晃了晃手中的煤油灯，让光晕扫过种坑，五株麦苗的微光恰好映在随从们震惊的脸上。

“我们……我们是来借宿的。”为首的随从避开视线，铁锹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发白，“山脚下的路被雪封了。”他的袖口露出半截蓝布，正是三天前踩断嫩芽时扯破的那件，这谎言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宇突然从窝棚走出，手中握着那把铜钥匙，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坚定：“借宿可以，不过得拿点见面礼。”他晃了晃钥匙，随从们的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微微颤抖。“比如，说说这钥匙是开哪儿的？”

雪粒子突然变大，打在脸上生疼。随从们互相对视一眼，转身撒腿就跑。牛大力的铜铃铛追着他们的背影响了半宿，回来时却攥着把断锹——柄上的“永固仓”三个字，此刻在油灯下红得像血，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们往鹰嘴岭北坡去了。”牛大力蹲下身，用猎刀在冻土划出北坡的地形，“那儿有个废弃的窑洞，去年打猎时见过有人活动的痕迹。”

周秀兰突然指着种坑惊呼：“根须！”五株麦苗的根系不知何时穿透冻土，在地面勾勒出完整的星图，每颗星子的位置都与怀表裂痕严丝合缝。苏瑶触到根部，一股奇异的力量传来，她仿佛看到北坡窑洞深处，藏着与种坑一模一样的星图石刻，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明早去北坡。”苏瑶握紧怀表，裂痕里的槐树叶此刻完全舒展，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冒险加油鼓劲，“带上种子培育日志和那把铜钥匙。”她望向刘翠兰，后者正用猎户刀削着木棍，在表面刻下歪扭的槐花——那是1962年粮库的标记，也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雪，在黎明前停了。苏瑶摸着怀表，发现裂痕里的文字悄然变化：“距春分还有20日，冻土下的星图正在苏醒。”她知道，考察组的深夜造访只是开始，北坡窑洞的星图石刻，将掀开一段被风雪掩埋了十三年的往事，而五株麦苗的根系，正沿着时光的裂缝，向那个叫做“永固仓”的地方，伸展而去。等待他们的，会是希望，还是更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