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理论背景与假设

关于全球化背景下的国家意识研究,主要有三种理论话语。

第一种理论话语是新自由主义。新自由主义是强势国家基于国家利益和国家力量的迥然差异,以己为中心推行的一种“全球化话语”,表现为全球主义(世界主义)思想的兴起。全球主义倡导全球意识、世界公民意识,它要求摆脱国家中心论的束缚,代之以人类中心论、世界整体论。新自由主义一方面秉承并发扬自由主义“普世”的传统价值理念,另一方面又采取双重标准,即其他民族国家强化国家意识、民族认同已归于陈旧落伍,本国则为例外(袁久红、陈培永,2006)。

第二种理论话语是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国家主义是与国家主权天然联系在一起的,它是针对两个参照系而言的。其一,以个人为参照系,可称为国内政治意义上的国家主义。指的是在主权国家内个人与国家的关系要以国家为中轴,它推崇国家理性,认为国家有独自的利益,为了追求和维护国家的利益,国家(或国家的代表)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形式。其二,以全球为参照系,可称为国际政治意义上的国家主义,强调的是在国际社会中主权国家与人类共同体的关系要以国家为中心。民族主义也是弱势国家捍卫国家主权和文化独特性的应对之策,用以抵制全球化客观发展进程和新自由主义话语体系的侵犯。民族主义从产生伊始就承担了谋求本民族国家独立、解放的重任,要求人民忠诚于本民族国家,要求民族自决、民族自治、民族统一是民族主义的核心学说。

第三种理论话语是公民爱国主义,即在全球化背景下提倡理性、和平、开放的爱国主义(袁久红、陈培永,2006)。这一理论话语主要源于两个启示:第一,哈贝马斯的宪法爱国主义。哈贝马斯认为,当今世界民族国家和超民族共同体的集体认同是社会建构的产物,而塑造集体认同的关键在于政治文化(王展鹏,2005)。政治文化是一种“以公共的善为取向的公民不可用法律来强制的动机和意图的和谐背景的支持”,是一种公民在对政治活动的参与过程中形成的文化(童士骏,2004)。宪法爱国主义的终极目标并非抛开各国人民现有的历史、文化联系建立一个世界政府或者按照所谓自由民主的模式任意创建新的国家,而是通过形成一种具有形式普遍性的政治文化以实现自由、民主、人权的价值。它希望通过跨越原先公民认同的基础——民族,形成一个开放的包容体系(陆幸福,2006)。第二,从国际关系的视角,很多学者提倡全球主义关照下的国家主义。其主要观点是,以宏观的历史眼光审视人类社会的发展,真正认清全球化与全球主义的大趋势;自觉认同主权的相对性,探究全球化时代主权的要旨和新的表现形态;按照民主化的原则改造国际组织,强化国际机制;在相当长的时期里,民族国家仍然是人类社会生活的支点,任何急于全面超越国家主义的观点与行为都是违背现实的;尊重发展中国家维护国家主权的特殊情感,正视国际秩序不公正的事实,在消除全球贫困与不平等,促进人类整体发展上下工夫(蔡拓,2000)。

基于以上的理论认识,一些学者认为,在全球化的推进中,应对新自由主义的全球普世话语,理性的、开放的、和平的爱国主义要把握几个维度:其一,解构“普世”话语,抵制全球霸权,超越民族主义。超越民族主义就是要实现民族主义的转向,即促使其从无实际内容的空壳走向有血有肉的有丰富理论支撑的丰满体系,从国家间的“宏观”视野向以解决本国实际问题的“微观”转化,从感性向理性、从排外向开放合作转化。其二,重构国家认同,强化国家意识,倡导理性爱国。国家认同在全球化的条件下,就要力图做到使民族的成员身份与民族国家的公民身份得以统一,使各民族融于国家之中,实现本国各民族的和谐相处。强化国家意识则要求公民在保证国家认同的基础上,以国家的根本利益为立足点,坚决捍卫国家的领土和主权完整,维护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维护国家荣誉、名誉、安全等,即每个公民都应时刻拥有“对国家的认同感,对国家主权和安全的责任感,对国家繁荣和发展的使命感”(周中之,2005)。最后,从民族国家认同走向真正的全球认同,构建和谐世界。认同是有层次之分的,认同民族国家,强化国家意识,不等于否定全球认同、全球意识,民族国家认同与真正的全球认同绝对不是有我无你的关系,它们能够实现有机的统一(袁久红、陈培永,2006)。

基于上述相关理论的梳理,本研究将以“国家意识”和“全球意识”这两个核心概念为理论框架,对处于全球化背景下的城市中学生的社会政治心理变迁进行分析和讨论。一方面,全球化进程会对民族国家根深蒂固的制度、传统、文化、价值产生强烈冲击,进而影响青少年的民族国家认同和国家意识,使他们中的很多人产生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另一方面,全球化进程使得更多先进的价值、文化和制度具有超越民族国家的普遍性,并日益获得青少年的认可和接受,从而有可能产生一种新的认同和意识,即全球认同和全球意识。基于这两个方面的考虑,本章将重点分析国家意识与全球意识是否能同时并存的问题。基本的理论假设是:第一,城市中学生的国家意识与全球意识能够并存,二者成正相关。也就是说,越是趋于理性的国家意识,越是具有包容性的全球意识。第二,全球化程度高的城市,爱国意识与全球意识的相关程度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