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进宫

第48章 进宫

这场由高皎亲自主持,高朋满座的及笄宴迅速传得绘声绘影。凡是去过的人无不赞叹场面繁华又有韵致。先是有徐老画技惊艳全场,再有郑妙儿当“绿叶”衬托,连吃食都是十足十精致,席间那位胡汉混血的师傅,刀工着实惊人,将那鱼脍削得薄如泥沙。

更绝妙的就是这场宴席的主角了。先前关于“寒瓜娘子”如何智计无双,如何忠贞不渝,又是如何与弘农杨氏清河崔氏两位才俊结缘的事迹,早传得沸沸扬扬。

见过柳青萍的人,无不赞叹一句倾城国色,她反其道而行之,着了胡服男装出场,出乎所有人意料,一时间女子着胡服男装的风起大盛。

柳青萍俨然成为了教坊新一代小娘中,名声最旺的一个,当然付出的代价也不少。

她此番实在遭了不少罪,与杨铉一番博弈,只觉得精疲力尽。费尽心神自不必说,皮肉之苦也没少受,背上挨了一鞭子,双手都被剑刃割破,喉咙上也戳了一道口子,将养了几日才稍有好转。

此刻,她正脸色苍白的趟在床上,皱着眉头喝一碗黑褐浓稠的药汤。

高皎坐在廊屋窗前的榻上,榻上案几正摆着棋床,棋盘上是柳青萍新想出来的棋局。黑子依旧是思路奇诡,主动出击,步步为营,伺机要将白子一击毙命。

“你可知你已是一步废棋了。”高皎徐徐开口。

高皎此番虽然救下了柳青萍性命,不过却将她与吴昭仪扯上了关系。以杨铉的机警敏锐,必然会对柳青萍避如蛇蝎。

“还未到山穷水尽时。”柳青萍失了血,以至于面色惨淡,却愈发显得她一双瞳仁亮的出奇,仿佛西域的黑葡萄刚刚浸过水。

高皎偏过头,与柳青萍晶亮的双眸四目相对:“之前承诺你的,只要杨铉来参加你的及笄宴,就助你母女二人认祖归宗,陈氏已经应了,这几日就会将你母亲抬进家门。”

柳三娘前几日终于从高皎手里拿回了卖身契,她不能在南、中二曲露面的禁令也相应解除,算是就此成了良家,脱去下九流的贱籍。她喜得不知道怎样才好,日日来看望柳青萍,笑得嘴都合不拢。

“全仰赖公子照拂。”柳青萍淡淡道。

高皎不再看她,转过头依旧专注看着棋盘,气定神闲地落了几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圣人想要将那块太湖石封为‘盘固侯’,却遭萧皇后一党反对,至今也没降下旨来。你若能说动杨铉,上书支持此事,无论最后封侯旨意是否能降下来,我都提拔你为掌乐娘子。”

掌乐娘子!

这个诱惑对柳青萍来说不可谓不大,只要做了掌乐娘子就是这外教坊的人上人了。不过高皎何等精明,开出的价码诱人,要办的事可不是一般的难。

高皎打得好算盘,一旦杨铉上书支持吴昭仪一党,就意味着,整个弘农杨氏上了新党的船,必引得朝局变换。杨铉又不是傻子,岂会轻易就范。

见柳青萍沉默,高皎也没所谓。反正不过是一步闲棋,若事成,则一本万利。事不成,也毫发无伤。

“我勉力一试。”事在人为,望而却步不是柳青萍的行事风格。

高皎起身,将剩下的棋子扔进棋篓里:“成与不成,一月为限。明日我找人教你些宫中规矩,做戏做全套,吴昭仪你还是要见一见的。”

原本吴昭仪要见柳青萍一事,不过是为了解围随口编的,像柳青萍此等小角色还入不了昭仪的眼。

柳青萍嘴上应承,心里担忧一月之期太过短促,不过朝局变幻莫测,若一个月还想不到办法,届时太湖石一事也只能以失败告终。这样虞二郎这条大鱼,费尽心力钓上来,也只能困于浅滩。

高皎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顿住脚步,转过头,看看棋盘,又看看柳青萍的手:“弈事如弈棋,太过锋芒毕露只会割伤自己。”

柳青萍望望高皎离去背影,又走过去看那棋盘。

之前黑子虽占尽上风,但孤注一掷,为达目的,兵行险着,不惜以身为饵。白子几个起落间,就找准了薄弱处,攻其要害。最终使得黑子溃不成军,功败垂成。

及笄宴过后,柳青萍一连十几日都在馆里养伤。等身上的伤口结了痂,又学了两日宫中规矩,就跟随高皎前往大明宫见吴昭仪。

长安城盛景尽在曲江池,圣人为了去曲江池赏玩方便,特意在长安城城墙外缘修了一个夹道,直通曲江池,一来便于赏玩,二来若有临时召见,也免于跟市井平民互相滋扰。

高皎与柳青萍正是从这条夹道进入大明宫,一位黄门早就站在门口相迎,是吴昭仪宫里的。高皎负责宫市的采买,一面也是吴昭仪宫中花销的主要由来,是他们绫绮殿的大财主,他脸上堆着笑:“高主事可算来了,昭仪时常念叨着您呢。”

高皎也客套地回了一句:“劳昭仪惦记。”

小黄门在前面带路,一面还与高皎扯着闲话,他回头看了一眼柳青萍,细声细语地笑了几声:“这是近来大名鼎鼎的‘寒瓜娘子’吧,可不光是咱们昭仪,各宫的主子都道民间出了个可人儿,争着抢着要结识呢。”

这小黄门整日里人精似的,净捡好话说。

高皎淡淡回应道:“如今你也瞧见了,不过是个粗笨丫头,侥幸得了几分名声,当不得如此夸赞。”

小黄门忙笑道:“高主事谦虚了不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您调教出来的人必然是极好的。”

“谬赞。”高皎明知道他是想探口风,也没有再说什么。

吴昭仪所在的绫绮殿,要路过圣人会见臣子的紫宸殿。在路过太极殿主道时,隐隐约约能听见太极殿那头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是有仗责声,和中年文士的哭喊声。

“圣人万万不可啊!臣就算舍了这身老骨头,也要拼死进谏,此例万不可开,否则遗患无穷啊!”一个苍老遒劲的声音哀嚎道。

走得越近听得越清楚,还能影影乎乎瞧见一群人跪在殿前。其中几个人还受了仗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