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边完善了练兵计划后,丁氏也赶了回来,说是已把别院的正厅先收拾了出来,打扫了一遍,请江河过去。
江河便邀江天一一起前往,出门之后,他心下一动,向书砚道:“书砚,你且回去一趟,给家里报个信。说我今日不回去了,便在此处别院留宿,我要跟你大哥秉烛夜谈。另外,你回去后再看小姐回来没有,没有就等到她回来,说我请她明日过来此处一趟。”
稍一顿后,又想起一事,道:“对了,把咱们做的那些肥皂也都带过来。”
书砚闻言立即答应,然后向江河与自己大哥告辞后,便牵了自己的马,翻身策马而去。
江天一看着弟弟策马而去的身影,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这小子短短几日未见,居然都学会骑马了。”
单由这点就能看出,江河确实对他这个弟弟不薄,出门不但肯给随行的书童也备马,而且还专门教了书砚骑马。
做为亲大哥,江天一自然是很清楚,这个弟弟并不会骑马。以他们家里的情况,也养不起马。江天一这次出门去绩溪,都只是在车马行里搭了顺路的大车赶过去。
江河道:“只是骑乘马匹,本就不难,他人又聪明,我教了两趟他就会了,难的是对马术的精通。”
就像游牧民族的骑射,在大规模火器没列装之前,一直都称得上是克敌制胜的法宝。骑在马上射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粗通马术的人,连在马上放开双手都很难,更别说在奔驰的马背上搭弓射箭了。
哪怕像眼下的明军,即便已经列装了许多先进火器,可对上辽东建奴的骑射,仍是以失败居多。甚至野战中,已经属于完全难以取胜了,基本都是倚城而守。
江天一闻言,也是不由想到了辽东建奴,叹道:“所以辽东边患,才是我朝最大的威胁。朝廷为此已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兵力,每年单是辽东的支出,就耗费达数百万两,更为此牵扯了太多精力。”
“耗费之巨,甚至要一再加派辽饷。我等江南之地向来富庶,还好说,尚能承受得住。但山陕、山东北方等地,却是民怨四起,要致民不聊生了。山东民变,也是有此因在内。”
江河道:“所以我辈有志之人要想救国,就不能苦等着高中去做官了。科考之路,有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要想高中,真说不准要到何时了。如当年的江南四大才子这等才学,都是屡试不第,况乎我等了。所以我们必须身体力行,要从更多实事做起。”
江天一闻言,不由叹道:“汉生兄高见,我以前便只想着专心读书,期待有朝一日榜上有名后,为官一方,方才能一展抱负。这般若是太平世道还好,但值此乱世之象,确实不能只是读书空谈了。”
他今年二十三,要比江河年长好几岁,所以互通表字后,之前也只是一直称“汉生”。但此时他佩服江河的高明远见,却是也以兄称之,这是以达者为先,对江河的更加敬重。
江河闻言笑了笑,客气了一句。
两人相携着赶到田庄最北面的江家别院后,但见院子里还有不少妇人们在打扫,有人在擦拭廊柱,有人在清理院中的杂草。
自从江寿宁过世之后,这座别院确实已是很久没使用过了。江大中夫妻每逢十天半月开门带人打扫一次,因为江家许久没人来,便也有些流于形式,有时甚至一个月才会打扫一次。打扫时也不甚仔细,基本只是面上看得过去就行。
江河是不知具体情况,但多少也能猜到。不过他也没为此责难,这本也是人之常情,江家一直没人过来住,时间一长,这边也就难免会有些疏忽,想着反正也没人来,少一次也不算什么。
这便是为何办事除了要有制度,还要有相应的监察机制。就是防止时间长了,有人会疏忽,不再把制度当回事。
这座别院因为只是江家在城外的偶尔落脚之处,并不常来,所以建造的也并不算大,只有两进院落,简单分了内宅与外宅,总共二十来间屋子。
江河进去后打量了眼,觉着把肥皂作坊放在这里正合适。而且这里一直没人住,白白放着也是浪费,正好利用起来。
此时江河进来后,一众妇人们又纷纷向江河行礼,对江天一则口称江先生。却是江天一目前正在江村的私塾里教书授课,教村中的孩童们启蒙,他也能赚些生计。
这座西甲庄里的好多人家孩子,都有留在江村读书蒙学,全都是江天一的学生。他本人有这层身份,自然也是颇受村人敬重。
两人各向妇人们点头回了礼,便走进了丁氏已先带人收拾出来的别院大厅里。
这座大厅已是打扫一新,显的屋明几净。
丁氏又把自己女儿江小凤一并带了过来,给两人充作丫环,服侍他们烧水煮茶。
这座别院江家人虽不常来,但别院里一应日常所需之物却也都是常备着的。茶碗、茶壶、泥炉、木炭等皆有,不过茶叶便没有常备着的了,以前江家偶尔全家过来,都会随身自带些茶叶、饮食之类。
这边备了,放时间长了也不好,徒然浪费。所以此时的茶叶,其实仍是从江大中家里拿的粗茶,也就煮茶、喝茶的器具换了一套。
两人在厅中坐定之后,江河这回接着开始跟江天一谈镖局的详细架构,比如设总镖头一名,镖头、镖师若干,剩下的最底下便都是普通的趟子手。
明军的卫所编制里,以10人为一小旗,50人为一总旗,112人为一百户所。后期的募军编制里,以五人一伍,两伍一什,三什为一队,再以三队为一哨,五哨为一总。
戚家军的编制里,则是十二人为一队,三队为一旗,三旗为一局,四局为一司,一司共计四百四十九人,设一把总。
江河在自己的练兵计划里,则打算设10人为一什,3什为一伙,共30人。然后3伙为一队,90人。
这样一百个人里还会多出十个,江河打算把这十人作为骑兵什,专门用以通讯联络、斥候哨探所用。每一队都至少辖十人的骑兵什,直接受队正指挥,所以一队满编,便还是100人。
再上面则是三队为一都,共三百人,设都尉一名;然后三都为一营,设营指挥一名。
江河倒是想直接照他前世的班、排、连、营等来直接编制,但又怕这时候的古人不太适应,接受不了,所以便折中了下。虽然称呼不同,各级军官的叫法也不同,但大体还是“三三制”的编排。
但眼下他只有一百名兵,上面这些编制便都还用不到。目前就只有什长、伙长、队正这三级军官。跟镖局的对应下来,就等于什长是镖师,伙长是镖头,队正是总镖头,剩下的普通士兵则都是趟子手。
不过镖局既然是生意,自然不能少了掌柜记账的。江河便请江天一暂且屈就这个镖局掌柜,负责管理训练这一百号人。
练兵最大的投入还是钱粮,若是寻常地方乡勇,由地方官招募拉起来的,自然会由地方官府中支出。若是当地民间自发组织的,便多是当地的富户与百姓们自行募捐来出。
但江河不能用正式训练乡勇的名头,所以这部分钱粮就全部需要他自己来承担,尤其是前期投入。后面等镖局开起来后,或者也能接到些生意,来自行维持运转。
但他真正的目的是练兵,镖局其实只是拿来当个遮掩的名头,当个幌子,所以也并不指望镖局能接到多少生意,大部分开销还是要他自己来掏腰包。
江天一对此也很清楚,练兵必须有充足的钱粮支持。所以说是训练乡勇做实事,但没实力也拉不起来队伍。若是他自己想练兵,他一个穷书生是完全练不起来的。
虽然他也有秀才功名,再加上又在江村私塾里教书,理论上对比同村人,收入也算中上。
但他却自小家贫,再加上父亲早丧,母亲还常年有病在身,需要用药医治,所以他这个秀才也确实谈不上富余,家里过的颇为拮据。
书砚今年十三岁,而江天一则已经二十三。江河之前还好奇问了一句,为何他们兄弟俩年纪差这么多。问过后才知,原来他们兄弟俩中间还有两个孩子。只可惜其中一个还未出生,便因小产没了,另一个女孩则养到六岁不幸夭折了。
江河对此也不由叹惜,古代的医疗条件落后,出生率与存活率本来就不能保证。别说普通百姓了,就算是帝王之家,如明朝皇室里,历代皇子的夭折率也是颇高。
而且别说小孩了,就连成年的皇帝都易溶于水。正德帝就是因落水而亡,死的时候才三十一岁。当今的天启帝也是同样因为游船时不慎落水,不过倒是并没当场立即死,但也因此大病了一场,之后拖了两年也挂了,死的时候更年轻,才二十三。
后世对明朝这几个皇帝的死因多持怀疑态度,不少人认为其中有阴谋,是被人暗害的。还有天启、崇祯这俩人的爹,泰昌帝朱常洛更惨,登基还不到一年就死了,死因也大为蹊跷。
江河前世看书的时候,也很怀疑这几个皇帝都不是正常死亡,但若说其中有阴谋论,却也没什么实证,所以也无法肯定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