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茂德帝姬

赵榛能看出赵福金面色苍白、憔悴。

她是皇室第一美女，有沉鱼落雁的容颜，曾是赵佶最宠爱的女儿。

完颜宗望很早就听说茂德帝姬美若天仙，一直想得到她。

赵福金也是命运多舛。

她在蔡京最权势滔天大的时候，嫁给蔡京的儿子蔡鞗。

随着边境军镇的沦陷，大宋内部的矛盾愈演愈烈。

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此六人，被称为打上“国之六贼”的标签。

他们同时被赐死，以安天下士庶，凝聚内部。

他们的子嗣、亲人、部属，要么被处死，要么被流放。

蔡鞗因娶赵福金，侥幸被赦免。

去年十一月底，包围汴京的完颜宗望，指名道姓地要娶赵福金，与大宋和亲。

并向宋廷发出威胁。

一群投降派大臣鼓动赵桓，说茂德帝姬是蔡京这个罪臣的儿媳，应该送给完颜宗望。

皇室之间，亲情淡泊。

非同母所出，一般很少聚会联系。

赵桓为拖延时间，等待勤王大军，同意大臣们的建议。

他让人将赵福金灌醉，又让开封府将她带出城，献给完颜宗望。

就这样，赵福金成为第一个到金军营寨的帝姬妃嫔。

她意识到被骗，已经晚了，只能垂泪到天明……

得到赵福金，完颜宗翰如获珍宝，非常宠爱，甚至还为赵福金准备马车，也允许赵福金骑马。

这是赵佶、赵桓都没有的待遇。

但国家如此，儿子离散，兄弟受难。相比于肉体的折磨，心中的痛苦更甚。

“阿姊何能来此？”

赵榛紧接着问赵福金。

“完颜宗望感染风寒，迟迟未好转。我多次求他，终于让我来看阿弟……”

赵福金缓缓回道。

她说话的时候，看一眼不远处。有几名女真奴仆和士兵跟着她一起。

母亲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赵榛，嘱咐她照看。

她知道阿弟的未婚妻自尽于青城营寨，怕阿弟想不开。

现见到阿弟完好，终于有一丝安慰。

面对熟悉又陌生的赵福金，赵榛惆怅。

并非不善言辞，有的事情他心知肚明；有的事情他说不出口。

赵佶死不足惜，但赵福金不该承受这种悲剧，大宋的百姓无辜。

“阿弟，快收好……”

赵福金以为赵榛经历变故后，性情变得成熟沉稳。她从袖中拿出一包黄纸包着的东西，外面还有油渍。

很明显，这是宝贵的肉食。

完颜宗望生病，肉食无法下咽。赵福金偷偷藏了一些煮羊肉。

“多谢阿姊……”

赵榛接过这包羊肉，心里暖洋洋的，非常感动。

吃肉能补充身体机能，这块肉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只是赵福金眉宇间的愁容，让赵榛产生无力感。

他亲身代入情感，更恨金人。

可恨那完颜宗望即将死去，他没有机会手刃。

他与金国不共戴天，此次若不死，必直捣黄龙。

“我要早些回去，以免被完颜宗望召唤。阿弟保重，过几日我再来为阿弟带来食物。”

赵福金不舍地说道。

虽然她名义上是完颜宗望的妾室，但实际上和奴婢差不多。

完颜宗望看上的，不过是她的容貌。

“阿姊能否弄来笔墨和纸？”

见赵福金将要转身，赵榛突然问道。

他正在为笔墨伤脑筋，也不知道那些大臣是否藏有笔墨。

实在弄不到，他要想办法让赵佶写下血书。

这对他太重要了。

假如他遇见岳飞。

有赵佶的亲笔书，岳飞绝对会辅佐他。

若没有证明，在赵构称帝的情况下，岳飞不太可能亲近他。

十二道金牌，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岳飞赐死，他都没有反抗。

忠君爱国，是岳飞的执念。

“阿弟要笔墨做何？”

赵福金不解地询问。

“父皇需要……”

赵榛含糊其辞，不想对赵福金透露目的，以免让她担心。

“我会试试！”

赵福金没有追问，她温柔地为赵榛整理一下凌乱的旧衣，拍去灰尘，如小时候那般。

然后转身离开。

被第一个送入金军营寨，使她怨恨兄长赵桓，也认为这经过父亲赵佶点头同意。

面对金人，赵佶和赵桓所表现出的懦弱有目共睹。

赵榛被赵福金看作为数不多的亲人。

面对赵福金，赵榛的感觉像是回忆起优美的旋律，温馨融洽。也让他想起前世的母亲。

多么希望周围的虎狼不存，他们能一起平平安安。

赵榛手握着赵福金送来的肉食，其上还有温度，这是赵福金的体温。见她转身的一刻，心中五味陈杂，眼泪欲夺眶而出。

她明白赵福金的悲惨命运。

史书上说赵福金“殁”，但此字在这个时代通“刎”。

说明赵福金不久后会自杀而亡。

赵榛是穿越者，但面临的情感却如此复杂。

未来他的兄弟姐妹，会一个个死在苦寒的五国城中，多是英年早逝。

赵榛现自身难保，目视在一众金兵和金人奴隶看管下的孤单背影，左手的拳头不自觉握紧……

“张将军，这是我阿姊送来的羊肉……”

为防止其他人眼馋他的羊肉，赵榛专门将张伯奋叫到有简陋车棚的牛车中，并将一包羊肉打开。

羊肉包得不大，但煮羊肉中没有一丝骨头，肥瘦相间的羊肉被赵福金压得严严实实，足足有近两斤重。

张伯奋是一名猛将，他曾和父亲率领的三万禁军，誓死抵抗金兵，并斩杀金兵两名将领。

因没有勤王援军，最终败北，退回汴京。

赵佶、赵桓父子投降之时，有不少宋军士卒被俘虏。

现北上的队伍中，就有曾经张伯奋的部下。

张伯奋了解这些部下，能挑选敢死之士。

在关键时刻，一定要得到张伯奋的帮助和效忠。

“末将不敢……”

张伯奋见茂德帝姬来过，他可不敢要茂德帝姬为弟弟准备的食物。即便他不断咽口水。

“将军要保护我杀出重围，当下需补好身体，是我要仰仗将军。再说这么多羊肉，我也吃不完。”

赵榛说着，并将羊肉一分为二，向张伯奋递去。

“末将却之不恭，定誓死保护殿下。”

张伯奋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羊肉。

他性格豪爽，不是扭捏之人。

如果突围不利，他一定比信王殿下先死。

两人在牛车里，狼吞虎咽地把羊肉往嘴里塞，不去品味羊肉的鲜美。

有茂德帝姬相助，他们比所有俘虏都幸运。

赵榛特意将他的一半羊肉，又分出半斤。

“我已吃饱，为父皇送一些。”

赵榛将半斤羊肉重新包起来，继续让赵佶看到他的孝心，等有纸笔时，才会痛快的写下诏书。

“末将惭愧！”

张伯奋顿时想到太上皇还在忍饥挨饿，可他手中几乎只剩下肉沫。

“我们多日不见荤腥，人之常情，不必苛责。”

赵榛将肉包塞入怀中，拍了拍张伯奋的肩膀，然后下牛车。

到了此时，士庶皆对赵佶失望。

与金军浴血奋战过的将领对赵佶有怨言是正常的。

赵佶的车驾离赵榛百丈远。

诸亲王、大臣，随时可以见赵佶。但不能如摘桑葚时那样，长时间聚在一起。

完颜宗望和完颜宗隽一直认为大宋皇室不会像普通宋人一样逃跑。

在万军之中逃跑，意味着九死一生，需要莫大勇气。

显然，纸醉金迷的大宋皇室，全部都是懦夫。

这一点，在金兵围困汴京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赵佶和赵桓的一番奇葩操作，纵观历史长河，都难以寻见……